“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宇文敬连哼数声,面色变幻莫测,终是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君浣溪暗自好笑,见好就收,不敢再捻虎须,默默为他针灸与按摩。
约莫个半时辰,一切完毕,扶他躺下,又转身去看那边榻上的宇文明瑞。
“浣溪,太子到底还有没有救,你,给朕说实话。”
君浣溪没有说话,只是小心托起宇文明瑞的头,轻轻点击着其耳尖三分位置的龙跃穴,数十次之后,见他气息微弱,毫无反应,不禁稍微蹙眉。
想了想,又掌心向下,双手按住其掌控牙关处的颊车穴,不断揉按,终于令得他微微张口,缓缓灌入新鲜药汁。
一小罐药汁喂完,方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笑道:“回陛下,所需药草已经采摘回来,炼成药汁,太子,有救。”
宇文敬听得这话,长吁一口气,又问道:“那么,他几时能醒?”
君浣溪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说不准了,臣会辅以针灸刺穴,还要看太子自身的心性毅力——”
这位太子面相温文,气质脱俗,却不是个生性坚韧强劲之人,能否醒转,倒真是个未知数;还有,他之前手脚俱损,这一项恢复起来也是相当困难,若没有顽强的意志力去进行复健,就算被自己救醒,这辈子也只能是瘫在床榻上,成为一名无法自理的废人。
安安叹气,这些话,此时却是不能言明,只能压在心底,走一步是一步了。
屋外隐隐传来马蹄声,不一会,门口黑影闪过,君浣溪正好抬眼,已经看清来人。
咦,他回来了?那身形动作,可是在向自己招手?
几下收拾了物事,找了个借口便是急急退出。
“楚略,公主呢……”
一看到那形只影单的男子,微有怔愣,低问道:“怎么,是她还在生气,不愿和你一起回来?还是,根本就没找到?”
楚略面色凝重,摇头道:“我一直沿途寻找,附近山林都一一查探过了,没有找到人。”
“那个,附近不是有几户农家吗,会不会藏在人家屋里?”
楚楚可怜的少女,敲门求助,这些朴实的农户,必定不忍拒之门外的。
“那几户人家,屋中尘灰遍布,空无一人,应该早就搬迁走了的,只一户屋中留有刚熄不久的灶灰。子婴自小在皇宫中长大,自然不会生火,也不会是她,只怕是附近猎户路过,借宿了一晚,一早就赶路上山。”
“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能跑出去多远?你找不到,就一直沿着大路追,男女体力有别,总是能追回来的,你不继续努力,却匆匆回来做什么?”
楚略朝屋里看了一眼,道:“陛下和太子如此情形,你一个人在家,我总是不放心,我骑马到了镇上,寻到一名留守的弟兄,说了身形特征,传令下去,让他们帮我寻找。”
“哎,你呀,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君浣溪瞪他一眼,正要再说,却听得屋里在唤:“浣溪,你进来。”
“是,陛下。”
答应一声,只好推他一把,急道:“陛下醒来有一会儿,尚未膳食,你先去做些吃的来吧,公主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
一进屋,刚走近榻前,就迎上一双光芒闪动,似有所悟的眼眸:“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朕?”
君浣溪轻笑两声:“陛下多虑了,臣等怎敢。”
宇文敬冷哼道:“那好,那良人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去把子婴给朕叫来。”
“公主她有些累了,在屋里歇息,等下再……”
“君浣溪!”宇文敬厉声一吼,咬牙道:“你一再欺骗于朕,总有一天朕要治你的罪!”
“臣没有……”
“休要狡辩——”宇文敬举起手来,刚伸到半空,却是无力垂下,落在胸口上,重重喘息,“你……你欺朕……此时软弱……”
“陛下,千万不要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君浣溪着急去看,却被他一把推开:“对朕说实话,子婴她到底怎么了?”
“公主她……”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倒不如实话实说,来得干净利索。
对于此事,心中也是怨气难消,一咬牙,当即和盘托出,硬邦邦道:“她在楚略的茶水中下了媚药,骗其喝下……”
“这个傻丫头!”宇文敬低咒一声,问道,“然后呢?”
这态度,有点奇怪了,怎么如此平静?难道他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人占了便宜去,虽然是自作自受……
君浣溪不及多想,答道:“楚略坚持不碰她,公主气急败坏骑马跑了,没有追回人来。”
“这个正常,朕问的是楚略后来呢?他身体怎样?”
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将注意力放在属下身上,遇上这样的主子,难怪楚略会那般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楚略没事,臣已经给他解了毒了。”
宇文敬哦了一声,看她一眼,又疑惑道:“那媚药,子婴是从哪里来的?”
君浣溪答道:“据说是二皇子当初在宫中给公主的,逃亡途中她一直小心藏着,臣等注意力皆在陛下和太子身上,都没有在意,确是臣等疏忽了。”
“泽儿心思叵测,给子婴的东西必定不是寻常之物——”宇文敬沉吟一阵,朝她上下打量,压低声音道,“丫头,你可是用自己的身子,为他解的毒?”
“陛下!这怎么可能!”
君浣溪脱口而出,随即笑道:“陛下是在怀疑臣的医术,还是怀疑臣的用心?区区媚药,解除的方法极多,汤药、熏香、针灸,都能用上,再加上楚略自身心性坚韧,不若寻常男子意志薄弱,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没人逼得了他。”
“是么,你……真的没有?”
“千真万确,绝无可能。”
宇文敬眯眼看她半晌,默然不语。
君浣溪背心冷汗涔涔,面上却是强自镇定,冷静相对,终于,等来一句。
“好吧,朕累了,你下去吧。子婴的事,待朕与楚略商议过后再说。”
“是,陛下好生歇息,不要多想。”
走出房门,只觉得背后一双利眼,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似乎要将自己的心思看穿。
骗到楚略不难,要想瞒住天子,却是太不容易了。
这样下去,迟早坏事,却该如何是好?
又过几日,楚略在中间大屋进进出出,一直举止如常,平安无事。
君浣溪看在眼睛,高悬的心思渐渐落下。
夜深人静,和衣躺在榻上,正就着油灯的光亮,仔细阅读,门外却是响起砰砰敲击之声。
“浣溪,已经睡下了吗?”
“还没,有事找我?”君浣溪没听清他的回答,查看下自己的装束,又披上一件外袍,这才起身过去开门,“这样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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