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二十二章 此恨绵绵
“我……”
宇文明翔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两人,咬了咬唇,颓然道:“我给了……二皇兄!”
“宇文明泽?!”
君浣溪低叫一声,转向卫临风:“他不是被流放了吗?”
卫临风平声答道:“是的,三年前,与其母郑婕妤一道,被天子贬为庶民,流放南疆,永不得回返京师。”
“原来如此……”
君浣溪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宇文明翔,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这样说来,应该是宇文明泽对天子的处罚怀恨在心,派遣杀手,潜伏进宫,意欲谋害天子性命……”
宇文明翔面色发白,垂头道:“我当初只是觉得那粉末看着无妨,也不像是剧毒之物,就留了下来,没想到会生出天大的祸害来!我,我实在是对不起……陛下!”
“王爷不必自责,所谓不知者无过——”
君浣溪看他一眼,冷静道:“请王爷想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粉末?”
宇文明翔皱起眉头,回忆道:“那粉末装在药瓶里,磨得很细致,据我那商旅朋友说,那原料坚硬得不行,研磨成粉是极不容易,一点点药粉的价格就抵得上千两黄金。当时,我真的是不信这东西能害人,也没怎么上心,后来,送人之后,我自己险些都忘了这茬事情……”
粉末 ?
原料坚硬?
胃出血……
“原料坚硬?会是什么呢?桃木?铁器?瓦砾……”
听得沈奕安喃喃念叨,越猜越离谱,君浣溪也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假思索道:“不对,世界上最硬的东西,应该是钻……”
脑子里灵光一闪,额上顿时冷汗如瀑。
金刚石粉!
金刚石粉,被人服食之后,就会粘附在胃壁上,经过长期的摩擦,让人患上胃溃疡,造成巨大伤害,不及时治疗会死于严重的胃出血……
在文艺复兴时期,用金刚石粉末制成的慢性毒药,因其难以让人提防的特性,曾流行在意大利豪门之间……
“那粉末,可是无色无味,隐有亮芒?”
宇文明翔诧异望着她:“正是……”
君浣溪攥紧了拳,浑身颤抖,连连后退。
奇毒,果然是奇毒,天底下根本没人能辨认得出来——
这幕后凶手,一门心思要致他于死地!
“君大夫,你怎么了?”
宇文明翔见她身子晃了晃,赶紧伸手相扶,不料旁边两人比他更快一步,将君浣溪一左一右轻柔扶住:“浣溪,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突然想到新的治疗方案了,告辞!”
君浣溪摆了摆手,挣脱开去,眼光在几人面上轻轻掠过,即是行礼而去。
金刚石,具有疏水亲油的特性,这就是治疗的关键……
回到屋里,与黄岑商量一阵,重新制定了一套全新的治疗方案,吩咐他先去给天子推拿按摩,自己则是守着在御食房里慢慢煎制新的汤药。
药还没煎好,黄岑推门进来,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柴火上,见着屋里没人,张口就喊:“姑姑,你别为难我了,我们还是换回来吧!”
君浣溪怔了一下,问道:“怎么,惹陛下生气了?”
黄岑摇头瘫坐:“这倒不是,不过……”
“不过什么?”
“太沉闷了,陛下静静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姑姑你不知道,他那眼神古怪极了,吓得我一直冒冷汗……”
君浣溪吃了一惊,望着那气息奄奄的少年,又好气又好笑:“他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
黄岑扁嘴道:“姑姑不是常说伴君如伴虎吗,我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君浣溪心头一凛,低喝道:“你敢!”
黄岑叹道:“我就是不敢啊,所以我才过来跟姑姑如实禀报,防患于未然。姑姑既然不放心我,还是自己上阵吧,免得完了之后又追着我问东问西的。我是受你们双重折磨,累得不行了!”
“你……这个小滑头!”
黄岑避过她的一记轻弹,呵呵笑道:“姑姑快去吧,吴常侍已经在门口翘首以待了,这汤药有我守着,误不了事的!”
“那好,你守着,我去看看你沈大哥。”
这里名为行宫,其实就是座被天子忘却废弃的大宅子,这些年来,由于新帝从不来此有了,从宛都国库拨下的用度越来越少,再加上宫乱爆发,京师平反,泠月等人自顾不暇,便更是成为世人遗忘的角落。
包括天子在内的一大帮人,衣食用度,药物工具……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沈奕安以鸣凤山庄的名义无偿提供,最近一段时间,他早出晚归,暗中组织物资,一点不必她这个主治大夫轻松多少!
身后响起低低的叹气声,君浣溪也不去看他神情如何,出了房门,径直朝沈奕安得寝室走去。
为了方便照顾与守护天子,帝寝左右两边相邻的院落,一座划给了自己和黄岑,一座则是沈奕安和卫临风两人同住。
一路上,皆有卫士行礼致意,出声招呼,装束举止都是训练有素,并无穆易留下的天子亲卫,而是卫临风带来的一干手下。
君浣溪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欣慰,这个卫临风,嘴巴倔得要命,说什么再也不管不顾,实际上却暗中留意,在帝寝外围加强防卫。
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却为何……
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朝前走去,走近院门口,却有一缕箫声随风而来,低沉委婉,如泣如诉。
是宇文明翔!
他,也在这里……
犹豫了下,还是踏了进去。
院中有一棵参天大树,枝叶入云,树下坐着一人,手握洞箫,垂眸徐徐吹奏。
他看样子已经沐浴更衣,修面束发,全无方才的风尘气息,神态安详,全身贯注,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谪仙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立在一旁凝神静听,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一曲终了,宇文明翔抬起头来,眉间一抹忧色,挥之不去。
“君大夫,你可是从陛下那里过来?”
君浣溪摇头:“不是。”
走出两步,身后又是一声唤:“你是要找临风,还是沈公子?”
君浣溪没理他,直接朝前走,眼见就到门口。
“他们都不在。”
君浣溪骤然回头,却见他已经从树下站起来,握箫而立,微微一笑。
那笑容,有丝苦涩:“君大夫似乎很讨厌我……”
君浣溪看他一眼,淡淡道:“王爷真是说笑了,我哪里有这个胆子?!”
说不上讨厌,但绝对不喜欢,尤其是一想起那金刚石粉,就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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