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个人拖着寡妇孤儿,处境只怕比现在艰险百分,可她不照样走过来了?她行,您也行,要是您觉得自己还不行,也没关系,奶奶叫您怎么做,您就照着做,准错不了!”
她握住郭太太的手,“只要自己强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敢小瞧您,你看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还不是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是你奶奶啊!”
郭太太很有自知之明,“像你奶奶那样的人,我一辈子也就见过那么一个,刚才你舅舅走的时候,还悄悄跟我说,你奶奶是女中豪杰呢!”
今天郭宗鹤也来了,不过这事跟二房跟郭家都没什么关系,他全程当了壁花,只旁听,不说话。
“那说我什么了?”薛琰灿然一笑,看郭太太的神情,郭宗鹤说的肯定不止这一句。
郭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像你奶的很,叫我只管听着家里一老一小的,别学你大伯娘……”
郭太太有些不服气,“我再糊涂也不会像你大伯娘吧?”
“那肯定的,您看您把我教的多好!?”薛琰被郭太太不满的样子逗乐了,立马对郭太太提出表扬,顺便再自我表扬一番。
郭太太肯定的点点头,“那是!”
……
虽然姜老太太当众发话将许静安逐出许家,但事情并不像大家想像的那么快就结束了。
陡然从人人羡慕的许家长孙变成无家无族之人,许静安如何能安静的接受?
他当天根本就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足足在正院儿姜老太太屋前跪了两个小时,乞求姜老太太回意转意,后来还是李妈妈看不下去,叫人把他给抬走的。
第二天一大早,薛琰跟郭太太去给姜老太太请安,发现许静安已经又跪在那儿了,看见薛琰跟郭太太,许静安还难得的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二婶,妹妹”叫的极为亲热,搞得郭太太登时就红了眼眶,暗问薛琰是不是许静安吃了亏,意识到自己以前不对了?
“娘,这才哪儿到哪儿了?”薛琰一扯郭太太,她可没忽略许静安才看见她的时候,眼中的怨恨,就许静安这一套,也就骗骗郭太太了,“奶奶都在屋里看着呢,她心里有数儿。”
姜老太太看见郭太太跟薛琰进来,“快进来吧,早上老田头炖了锅豆腐,静昭不是爱吃嘛,我还叫他给你调了辣子料。”
见姜老太太神色如常,郭太太也不敢提许静安的事,“这油馍头是王嫂子炸的吧?一看就知道,”她拉了薛琰坐下,“都是你爱吃的。”
“这才开年儿,也没有什么事,今天咱们好好歇歇,等过两天天气好了,静昭你可是答应过奶奶,要开着大汽车带奶奶去庄子上呢!不许忘!”姜老太太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她心情不好,得找点事儿忙起来才行。
“嗯,咱们干脆把周围的庄子都走一遍,有些地方我也就听您跟我娘提过,根本就没有去过,”薛琰十分捧场的点点头,春暖花开之时出去走走也好,心情也能好起来。
“唉,过了十五年就算是过完了,你也要开学了,”想到小孙女又要离开自己,姜老太太真有些舍不得。
“奶奶,就剩最后一个学期了,等八月我一毕业,就彻底回家了,”薛琰忙拉了姜老太太的手,“算起来连半年都没有。”
郭太太想的却是另一层,“静昭啊,这一打仗,汴城安全不?你一个女孩子在那边,要不,咱们不去了?你不是想去京都学医吗?你在家里呆半年,等夏天人家京都大学里招生的时候,送你去京都上学怎么样?”
京都是华夏的首府,在郭太太看来,哪儿乱那儿也是不会乱的,女儿去那里最安全了。
国民军是一路往南打的,汴城跟洛平应该还是安全的,而且薛琰是个做事喜欢有始有终的人,“娘您放心,汴城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万一真的乱起来,我赶紧回来也来得及,不是翠枝她们还在汴城?等我回来的时候,把她们也带回来。”
“叫她去吧,这孩子啊,比咱们有数,”姜老太太摆摆手,“你在你那几个‘新’里挑俩带着,真有事了,也有个帮手。”
新思新想她们?薛琰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她们几个还是孩子呢,不是我吹牛,论打架她们都打不过我,枪法就更不行了,我带着她们,还得想着照顾她们。”
六个新里,最大的也才十三,薛琰哪儿会叫几个孩子保护自己?“她们得再跟着教练学上一年,不然也就是个跑腿儿的水平,不过她们下了课,你们倒是有事可以多派她们跑跑腿儿,小姑娘胆量得练出来。”
“这孩子真是,我跟你娘千挑万选的,是给你选人呢,你倒好,好吃好喝,请了先生请教练的,临了还舍不得使唤,不知道,还以为咱家养千金小姐呢!”姜老太太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薛琰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年纪的小姑娘带出去,真的顶不上大用。
“我才不会把她们养成娇小姐呢,过了年我就跟教练说了,给她们加量,书固然要读,但是身体好,跳的高跑的快更有用,最起码,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她们能逃吧?”
战争里最可怜的就是女人了,“其实叫我说,咱们家里的女人们,都要练起来,最不济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姜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着孙女,有时候连她都有些奇怪,一直养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儿的小孙女,怎么懂的那么多,仿佛比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经历的还多,“这也是你叫你娘又是打拳,又是练枪的原因?”
薛琰在姜老太太跟前没那么多顾忌,她有时候常想,姜老太太是不是也是穿过来的?一个没什么文化,更不可能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女人,比百年后许多女人的思想还要开明跟先进。
“是啊,我其实还想劝我娘放脚呢,”薛琰不等郭太太开口,一缩脖子,委屈道,“您看您看,我就知道,我这么一说,她能吃了我!可是咱们民国政府都呼吁让大家放脚了。”
但是郭太太都裹了一辈子,“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薛琰从桌下把脚伸出来,“那当初你怎么不给我裹啊?”
“那是,”郭太太看了姜老太太一眼,“是你奶奶不让。”
“真的?”薛琰简直要把姜老太太当神崇拜了,这要是姜老太太没阻止,自己穿过来,是不是也得成天拧着一对儿小脚走路了?
说起这个,姜老太太叹了一声,“你从小就娇气,你娘给你裹脚,你成宿嚎啊,隔着几重院子,我都能听见,我听不下去了,叫人过去给你把脚放开了。”
“你娘还不乐意呢,觉得我在害你呢,你也知道你娘人看着面,拗起来也吓人着呢,我叫人放了,你娘也不吭声,把你关屋里又缠上,你又哭,”
想想那阵子,姜老太太都觉得好笑,“后来我没办法,跟你娘说,反正你人小骨头软,不行就再大些,你懂事了再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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