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沉重的银制凤环,按着规矩,这是需要风长老替她卸下的,是以,她不能脱了,哪怕是做戏,却终是要做全套的。
此时,她用手撑着颐,坐在书案钱,洗洗看着按章不仅有西域,还有三国位置的地图。
烛影有些昏暗,阿兰近身,用簪尖挑了一下烛芯,发出‘哗’地一声,夕颜凝神间,被骤然爆亮的烛焰骇了一下,从光影里望去,阿兰平素憨憨笑笑的脸,这一刻,不知是因着烛烟,还是其他什么,显出一丝让夕颜觉得陌生的光华来。
“吓到你了?”她问出这句话,语音透着怪异。
是的,怪异。
“阿兰,你去休息吧,今晚估计会散的晚,不用陪我了,里里外外忙了这一天,你也该很累了。“夕颜盈盈一笑,对她说道,随后,复低下螓首,仔细看着那张展开的地图。
不用陪她了?
阿兰的唇角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
她难道要陪的是她吗?
根本不是。
她从来陪的人,不是她。
哪怕,她必须尽她的本分,照顾好她。
只为了那一人而已。
因为他,她才愿意做着一切。
可,今晚,她的心,终是做不到淡然地面对这一切。
以前,哪怕,他怀里时别的女子,她都可以淡然,为什么,今晚她做不到呢?
难道,由于,他对夕颜,渐渐有着这些那些的例外吗?
她收起簪尖,尖刃戳进她的手心,很痛,然,抵不过心里愈渐难受引发的痛。
“簪子刺到收心了。”
夕颜看似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却让阿兰滞了一滞,明明,夕颜已低下脸去看地图,为什么,还能注意到,她的簪尖刺进手心了呢?
“阿兰,你真的累了,看,都把手心给刺破了,快去休息吧。”夕颜抬起脸来,又是莞尔一笑。
那笑容,明媚,落进阿兰的眸底,截然,是另种味道。
“是。那我下去了,有事,你唤我一声,我听得到。”
“今晚,不用在外殿守了,回去休息吧。还有,让那些粗使的婢女,都一并去休息,不用值夜了。”夕颜的手轻轻抚过地图的一角,看似体恤地说道。
“可,万一,风长老喝醉了,总要有人奉上醒酒茶吧。”阿兰轻声质疑着。
夕颜略垂螓首,笑得,几分羞涩:
“这,我自然会奉,去吧。”
这一笑让阿兰再如何,都做不到震惊,她收回簪尖,她脸上的笑,凝带了般,惟有眼底,那些许的愤愤显露无疑。
夕颜再抬起脸来时,阿兰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外,她走得极快,正是这份快,夕颜听得清,阿兰的行走,落地,是无声的。
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
她用手支着颐,这凤环,真的,好重。。。。。。。
“怎么还戴着,不重?”
风长老的声音不知何时从她耳边传来,她的身子一震,看来,她有嗜睡了,连他进殿,都未察觉。
他觉到她的身子一震后,接下来是僵硬。
何时,她对他,才能自然一些呢?
“不是按着规矩,需要你来替我除去么?”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不过是在说着极普通的事。
而实际上,除凤环,是洞房前最后一个礼仪步骤,象征白头偕老。
然,在她的口中,只是规矩,无关乎其他。
“我该早些回来。”他的语音里,却做不到平静,隐隐,有些暗潮涌动。
她没有应他的话,他的手轻轻地替她解开发髻上的凤环,不知道是不是压久了的原因,还是他第一次解,凤环上的一个小银扣,缠住她的一小缕发丝,他一手拿着凤环,一手想帮她解开缠住的发丝,不想却扯痛了她,听到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手一滞间,她淡淡地到:
“别解了,拿剪子绞了就是。”
随着这句话,她的手覆到发髻上,恰与他的指尖相触,她的手猛地一缩,她的手也有了些许讪讪之意。
“今晚不适宜绞发。你忍着点,我来解。“这句话,他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
洞房夜本结发之夜,绞发即断发,是不吉利的。
今晚,对他来说,真的是当作了结发之夜吗?
这么多年,他何曾想过的‘结发’这个词呢?
于他,他一直认为,是奢望。
只是,今晚,他却由着自己去触及这份奢望。
他只有一手可以解,即使他的手指不算笨拙,仍是费力的。
“我来托着凤环。。。。。。”她的声音依旧很轻。
她的手做出一个托的姿势,示意他把凤环放到她的手中。
彤色的烛影间,她纤秀的指甲并没有染上丹蔻,葱葱玉指,冶出的是贝克色的光泽,一如,她最初给他的纯涩感。
他喜欢她的纯涩。
这一刻,他知道。
把凤环放到她的手心,他的手,那么近地靠着她洁白的手腕,有些相绕的意味,仿同,喝交杯酒时的缠绕。
这一刻,让他素来以为冷漠自制的心,都漾起一丝的暖意。
他解得很慢,不知是怕弄疼她,还是,他希望能够将这样的时刻延长。
直到他觉得她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才发现,维持这样的姿势,她该是多么不舒服。
他凝了神,悉心地把她的发丝一根不落地完好解开,刹那间,她乌黑柔韧的发丝从他的指腹滑过时,让他,募地有想握紧的冲动。
只是,他仅能将这个冲动,化为迅速接过她手里的凤环,说出最简单的两个字:
“好了。”
她这才将手放下,无意识地揉了一下手腕。
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意思久已微醺,她稍侧了眸子,看到,他该已沐浴过,然,红色的喜袍却依旧穿着。
他将凤环放到一旁,看着她铺在几案上的地图,问:
“怎么还在看这张地图,有什么发现吗?”
“今天,你和几个部落头领商榷得又如何?”她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他面具后的脸浮起一丝莫奈核,方才那些细微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才是他和她之间维系的根本。
“这些部落头领,大部分都是当年苗水族的老人,自然愿意与苗水族共存亡。”
共存亡吗?
她的唇角勾起一道清浅的弧度,不过她借着清捋青丝至螓首前,将这道弧度悉数掩去。
“难道,风长老真准备,与夜国拼一场你死我活么?”
三个字的尊称,分明是刻意地拉开他和她的距离。
她只做未知,凝向地图,她颈后肌肤洁白细腻,犹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他离得她很近,目光,似乎是随她望向地图,但他承认看,他更多的,是在瞧着她。
她的脸似乎隐隐地泛起些许红晕,不知是烛影的关系,还是--
她发现了,他在瞧她。
他忙收回眼神,强自镇静心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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