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萝走上前一看,章鸿泽的墓碑前,僵硬的土地上,引出一方小小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在这里磕过头。
她弯下腰,抓了一把土捻在指腹,没有血。
他有顾忌了,没敢再磕出血。
白玉萝重新给章鸿泽上柱香,鞠躬拜了一拜,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去。
孙副官将羡城的文件都摆上桌,章慎之是个行动迅速的人,傅大帅虽然是派他来找傅抱青的,但是事情总有先后。他安了督军这个身份,就得做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他从不辱没自己身上的使命。
孙副官提到城西章家,章慎之眼眸一黯,手指微微蜷缩,掐了指尖,没太用力,面上瞧不出任何端倪。
孙副官道:“提起这个章家,那可了不得,近一年来,他家少夫人迅速成为了羡城最有话语权的人,有些事情咱们要办,还得先与这位章家少奶奶周旋。”
意思是让章慎之抽个时间,见一见章家的掌权人。孙副官笑:“正好督军也姓章,随意敷衍认个宗亲,饭桌上也有话聊。”
章慎之瞪他一眼。
孙副官吓住,傻傻地问:“督军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章慎之周皱了眉头:“没有,我心情不好而已,你没说错什么。”
心情不好。孙副官瞪大眼,跟在这位长官身边,他可从来没听过心情二字。在他们长官这里,情绪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孙副官不敢接着往下说,按照往常的习惯安排后面的事。
这一天下来,孙副官发现,章督军和在南京时不一样,他竟然也会焦虑。
孙副官绞尽脑汁地想,想羡城的哪个人哪件事不对,无故冲撞了章慎之。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他们才刚刚到羡城三天而已。
就算有麻烦事,也来不及找上门。
下午黄昏快要落尽的时候,孙副官正将车开过来,忽地听到章慎之说:“我们去城西章家。”
去了章家,没进去,被拦在铁门外,章慎之在车里坐着,孙副官下车去询问,得知白玉萝不在,回身将话告诉章慎之,章慎之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离开,在车里又坐了一小会。
他长大的地方,一点都没变。就连路边种着的桔梗,依旧像当年那般美丽。
小时候白玉萝最喜欢桔梗,从外面回来,总要采两朵桔梗戴头上,戴了花,提着裙摆,自信满满地说她自己是天上百花仙子下凡。
章慎之下车,采了两朵桔梗放胸前,勋章衬着桔梗,紫色的花与墨色的章,看起来分外和谐。
他让人开车去了商会。
白玉萝在商会。
快到的时候,章慎之有些紧张,问司机座上的孙副官:“上午你说,要我找章家少夫人周旋,是什么事,你重新说一遍。”
孙副官又将话说了一遍。说完,想起前几天夜里的事,抖了个机灵,问:“章家少夫人守寡守了六年,丈夫死得早,身边没其他情人。”
他说着话,章慎之一听就明白,当即声色俱厉,将孙副官训了一顿。
孙副官委屈,埋头不敢回嘴。
章慎之训完了,慢悠悠又吐出句:“我不喜欢她。”
孙副官好奇地抬眸望一眼。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特意说出来,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章慎之注意到他的目光,没有搭理,推开门下车。在楼梯前站了数分钟,最终决定走上去,走到一半,忽然楼梯上下来个年轻人,笑嘻嘻地和旁边人说话,猛地和他撞一块。
那人抬起头,大眼睛圆溜溜的,章慎之愣住,“抱青?”
羡城大饭店。
傅抱青浑身不自在,他在椅子上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手里不停地捻白餐巾。他悄悄瞄一眼,望见章慎之一身军装挺拔,胸前两朵桔梗,此时正端着咖啡,低头抿了抿。
撞都撞见了,今儿个已经被逮住,横竖逃是逃不掉的。傅抱青心里这样想着,脸上没皮没脸地笑道:“慎之,许久不见,你想我吗?”
章慎之抬起黑幽眼眸,语气冷淡,“你总给我寄信,麻烦。”
傅抱青坐起来,大咧咧地将椅子搬过去,重新挨着章慎之坐下,“慎之,我写的信,你都看过了吗?”
章慎之点点头:“看过,腻歪。”
傅抱青怏怏地叹口气,“慎之,你老这样,无情冷酷,喜欢伤老朋友的心。好不容易见次面,你该高兴些才是。”
章慎之转过头来瞧他:“可你见了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你自己不高兴,反而要求我高兴。我确实应该高兴,拿了你,我就能回去复命了。”
傅抱青一叉腰,哼唧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督军的任期,最少也得一年,你又不是游动兵,依你的性子,你得把事做好做全,你才不会为了逮我回去就立刻撂下这羡城的担子。”
章慎之冷冷开口:“我不回去,但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傅抱青肩膀一抖,气势立马塌下来,搓搓手求人:“慎之,我的好兄弟,我世上最好的朋友,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唯命是从。”
恰逢侍者送酒来,章慎之开了酒瓶,为傅抱青倒一杯酒:“送你回去,你还是会逃出来,除非打断你的两条腿,否则你绝不甘心待在南京。我不想满世界找人,所以不会强迫你,等你自己愿意回去,我再送你回去。”
傅抱青哇地一声,拍拍章慎之的肩,“我太感动了,慎之,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章慎之拍落他的手,“差不多就行了,别跟我腻歪,我不是你信里的小情人。”
傅抱青开心地灌一杯酒,放下酒杯,双手撑着下巴,喜乐乐地说:“她不是我的小情人,她是我的命。”
章慎之扯了扯薄唇笑道:“都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抱青,看来你是想要结婚了。”
傅抱青赶忙道:“她要肯嫁我,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当牛做马都行,只要能换这一世福报,与她恩爱百年。”他说着话,自己捂住脸颊两边,不知道肖想了些什么,耳朵全红透。
章慎之问:“说吧,是谁,我替你求亲。”
傅抱青挤过去,拉着章慎之的手,“慎之,你真好,自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章慎之,是我傅抱青的知己。”他先要说一番肉麻的话,好显得自己在说她名字的时候,不那么奇怪:“不瞒你说,我的心上人,是白玉萝,城西章家的少奶奶。”
章慎之僵住,“你说什么?”
傅抱青以为他没听清楚,加重声音:“白玉萝,我爱的女子名叫白玉萝!你听,就连名字,都比旁人美出许多,待你见了她……”
傅抱青后面说什么,章慎之根本不知道,他坐在那,浑身血液冻住,不是置身敌营时的绝望,而是猝不及防的震惊。
傅抱青信里的内容,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从他的脑海一闪而过。他重新将信里的内容抠下来,代入白玉萝的身影,呼吸逐渐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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