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伏低身子探到皇后娘娘身旁,想伸手抱过太子殿下,不料太子转头躲入皇后怀中,一点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荣宝耐心哄着小主子,恨不得将一张脸笑出花来博太子欢心,可惜元澈始终冷着脸色,被这奴才逼的烦了,甚至将赵秉安送给他逗趣的手钏砸在其脸上,瞧着俨然是个得宠的小跋扈。
太子虽然年幼,但他对于泰平帝有着太多灰暗的记忆,这个男人每回看他阴翳的眼神都会让太子害怕哭叫,这个人会在凤仪殿的暖阁里咆哮,他会廷杖自己的奶娘,就在自己眼前直至打死,他会对着母后发疯,不让他们母子相见,随着年龄见长,这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会不时闪过晦暗的光芒,七岁以后的元澈才明白那叫杀意。
此时太子固执的抱着皇后,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些人很危险,而唯一安全的地方便是母亲的怀抱。
可是内阁已经等不下去了,邵文熙在御前施过礼后直直逼近孟氏,以一种谦卑却强硬的姿态要求皇后交出太子。
泰平帝的不作为让孟氏独木难支,她强撑着笑容把年幼的儿子从身上扒拉下来,含泪送了出去。
女眷的到来让行营里头的气氛陡然柔和,宗亲子弟开始在空旷的草场上试马练箭,为几日后的进林做准备。而各方势力也有意活跃气氛,纷纷放出子侄在行营中嬉闹。
十月末就要迎来新帝登基后的头一次大选,有野心的人家都在蠢蠢欲动,女眷的营帐被远远隔开,就怕被不懂事的混账冒犯。
不过,眼下赵秉安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他千防万防,竟没想到邵媛馨一落地就发动了,这消息一直被皇后压制着,若非已经进了稳婆,怕是宫里人都不敢告诉他。
晚上就是犒军盛宴,御前已经拟好了章程,赵秉安今夜重任在身,泰平帝还指着他拉拢师芎呢。
可现在,一切的一切他都顾不得了,横冲直撞的冲进中宫行銮,临到帐前,赵秉安的腿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直直摔在那了。
老人说含辛茹苦十个月,最难熬的却是这临门一脚,邵媛馨今年虚龄只有十八,刚过及笄便嫁人坐胎,她的身体能不能承担产子的负荷,这都是压在赵秉安心上的大石。
况且她刚刚才经历过舟车劳顿,此时生产无异于把人往鬼门关推。
听着里面压抑的痛呼,赵秉安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他为什么要坚持把妻子带来,就是违逆了圣意把人留在京城又能怎么样,皇帝用得上他就不会计较,顾椿他有的是机会收拾,为什么鬼迷心窍的拿媛馨赌这一次,他悔啊!
高高在上的勋门公子、朝堂新贵,在满朝诰命面前摔破了脸,可没有一个人笑话他的,长眼睛的都可以看到赵秉安已经六神无主了,他这一路冲进来,冒犯了皇后的仪仗不说,还挨了御林军不少哨棍,这会儿已是周身狼藉。
邵家几位夫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着了,老太太亲自拄着拐杖把人拦在了帘外,里面那个已经够紧张的了,要是让赵明诚这副模样进去,说不定惊着谁呢。
“丫头这才刚开始,离动真格的还早着呢,你莫慌,你若是慌了,她就更撑不住了。”
闻讯赶来的邵柏博比赵秉安也好不到哪去,只他还端得住,先求得了皇帝的允许才匆匆扑过来。
一照面,邵柏博就把赵秉安踹倒了,他的妹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他饶得了谁。
赵家几位夫人都在帐内,蒋氏与沈氏竭力安抚着儿媳的情绪,一路颠簸把脸上那点气色都颠没了,这会儿儿媳的脸色白的吓人,屏风外的太医都跪着,以备不时之需。
已经疼了两个时辰了,这宫口还没开,稳婆也有点急,按说小赵夫人这一胎体位极正,不该这么麻烦呐……
第265章 天生异象
申时将过,这天色已晕沉了一半儿, 帐内产妇还在用力, 赵秉安跪坐在外面, 心急如焚。
御前的小黄门此前来了一趟, 打听了生产的情况,泰平帝没有催他俩按时赴宴,反倒温情叮嘱了几句,累得赵邵二人还要连番谢恩。
但是赵怀珏的侍从已经催了十少爷许多次了,三军高层还有京中所有武勋今夜都会在露台会宴,赵秉安若是缺席,铁定会误其大事。
天地交替, 余晖光华, 赵秉安缓缓支起身子, 面上再无一丝波动。
他解下腰间的宗族玉牌,用邵媛馨亲手打的穗子将其串成项链,递于阿姐。
“帮我守着她,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姚二夫人只觉心里疼得不行, 她的弟弟, 什么时候这等狼狈过,赵家的天之骄子,怎么就被一个情字捆住了呢。
她更恨顾家,不是顾裳那个小人构陷,怎会有如今这个场面,弟媳妇若是有个好歹, 两家势必是不死不休!
此刻的赵秉安内敛到了极致,周身气势霎时而起,倒是有了三分沈炳文的风范,他转头瞥过一眼顾家女眷的方向,那视线冷静、淡漠,仿佛要噬人的猛虎一般蓄势待发,这让同处一地的诰命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大批顾氏子弟还攥在赵家叔侄手上,今夜赵家少夫人要是过不了这道坎,只怕顾府就要披麻戴孝了。
邵柏博没有赵秉安那么多牵绊,他下半生承载的所有希望就在今朝,其余任何事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瑞嘉公主站在远处宗室的营帐里,偷望着邵柏博脸上急切的神色,心里既酸楚又嫉恨。
他们原本也可以有一个孩子的,一个聪明伶俐、慧黠狡猾的小公子,可惜,她没能保住,还吓的邵柏博那个负心汉远走江南三载,等他回来都已物是人非,不过她瑞嘉得不到的东西其她人也别想染指,林氏算什么,早早晚晚她会让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自愿臣服于裙下,当然,在此之前,她还得让楚奕辉那个窝囊废卷铺盖滚蛋。
酉时,露台篝火大盛,文武相聚一室,彼此之间寒暄问候,一点也看不出剑拔弩张的敌对气氛。
赵秉安含笑晏晏,对师芎的套话十分配合。黑云、辽河军团接下来的动向取决于太子在朝中的地位,而赵秉安自然对此“知之甚深”。
元澈太子是先帝钦口选定的国本,地位非比寻常,新帝登基之后借故株连了一大批先帝的心腹重臣,可他又不能斩尽杀绝,剩下的那些人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俱都迫不及待的依附于东宫麾下,再加上顾椿贡献的家底,可以说东宫框架已大成,最关键的是,圣人膝下如今就这么一颗立住的独苗,就是算上孟皇后肚子里那个,储君的地位也是稳稳的。
谁会想到一母同胞的荣王会是太子致命的敌手,正常人都会把荣王算在太子的阵营里,就是沈炳文与顾椿也不过窥见了泰平帝想法的一点微末,他们料想过几年圣上或许会滋生废长立幼的念头,但那个幼必定不是荣王,且不说沉都那边还有十年之约未践,就是孟皇后也不会答允自己的亲骨肉同室操戈吧。
把皇帝对荣王的殷切期待通通推倒太子身上,赵秉安三言两语便将东宫在两军中的威信拔高了好几个台阶。师芎明显是动心了,若是太子地位牢不可摧,那居英关那边就是让孟薛涛拿住了把柄也没什么。说来说去,还是赵秉安给他安排的诱惑太大了,盐铁销路,这可是历朝历代最为暴利的行当,黑云在北疆前线已经不可能再以军功封爵,若是没有钱粮支撑,他要拿什么固拢人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见喵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