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他如果有用,那我不会阻止你,但心结在小华身上,你砍死他,她反倒有理由怀念他一辈子。”
徐宁颓丧地躺在椅子里,“什么办法制裁他的办法都没有,岂不是窝囊?”
“能看清现实,及早止血,就很了不起了,还管什么窝囊不窝囊,面子能比活下来重要吗?”
“那倒是。”徐宁说,“你说的总是对的,要不是我认识你,我会以为你在感情世界里身经百战,所向披靡。”
谁说不是呢?
夏澄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她是输得一败涂地,要重生后,才能勉强从地底爬起来。
如今她已是千疮百孔。
中国人的感情中枢不存在脑袋里,所以我们会说,那人心硬如铁,或是心如止水。
夏澄觉得她的心就像玻璃一样,早已碎裂成无数块。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用胶水一点一点把它黏回来。
但那样布满裂痕的心,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澄净透亮。
代价很大,可结果丰硕,现在她有资格当过来人,对她的好友伸出援手。
当时的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毁灭了,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
余月华醒来时,夏澄忙着打扫屋子,这大概是伺候苏恒时留下的坏习惯,别人不动手,她没赶紧抢过来做,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徐宁在旁边看着夏澄一刻也没闲下来过,惊得简直目瞪口呆。
夏澄比她亲妈傅嫚还要像个主妇。
余月华一坐起来,夏澄已像旋风般卷过去,她塞个枕头在闺蜜腰后,还不忘递上一条湿毛巾,“先洗把脸,等你清醒一点,我们再开饭。”
余月华点点头,她很听话地接受夏澄的安排。
过了一会儿,三个女孩子围坐在一张矮桌前吃粥,余月华看上去已缓过来,气氛显得平静,跟夏澄刚来时的差距甚大。
“这一次我已经彻底想通了,我决定要跟季默生分手。”
夏澄与徐宁相视一眼,不吭声,因为类似这样的话,她们单这一年来就听过不下三次。
每一回,余月华都说得信誓旦旦,可只要季默生一句道歉,她就舍不得不原谅他。
要说季默生多厉害那也未必,他并没有三头六臂,长得甚至还没苏恒一半好看,但他就是能惹得一票女友们为他要生要死。
夏澄拉住余月华的手,在她手背拍一拍,“不管你想怎样,我们都支持你。”
余月华还有心情开自己玩笑,“我如果不死心,坚持要继续跟他耗下去,你们还会不会支持我?”
徐宁垮下脸,“不会,我只会打死你。”她指节扳得卡拉卡拉响,“但别担心,之后我会活剐了季默生,送你们两个一块儿上路。”
余月华轻轻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已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无论前路再难行,也得继续走下去,就算已伤痕累累,但又有什么好怕,她们还年轻,只要愿意,都有机会回头。
夏澄一直在余月华那住了两天,才回去自己的宿舍。
路上,鬼苏恒像是终于逮着机会,喃喃地说:“我知道你始终怪我,那时候我应该跟我妈坦承这件事,没人说大学生不可以结婚生子。”
夏澄忽然笑了笑,“我怪你做什么?当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还没那么不要脸,把错通通推给别人。”
苏恒一怔,“你能有什么错?那种事本来就只有女方吃亏。”
夏澄不出声。
她确实有错,错在害怕被苏恒母亲知道她怀孕的事。
也许是复读班的事造成她的阴影,她担心会被逼着跟苏恒分手。
还有苏恒的学业,就算他真的愿意那么年轻就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她也舍不得他为她牺牲那么多。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在未知的损害造成前,做出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更何况,两个人中,总有人得有出面当坏人,她只是比苏恒有勇气,比他还要早做出决定。
如果让她亲耳听到他要自己去拿掉孩子,她害怕在那一刻,就不会再爱他。
所以,当然是她的错。
那时苏恒也不过是个孩子,她不该认为他有能力承担一切。
是她强人所难,逼着一个男孩成为男人,他做不到,才会导致她的失望那么深。
苏恒又说:“抱歉,我欠你实在太多。”
夏澄别过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别说给我听,我不是你降低罪恶感的树洞。”
做错的事,若只要一句道歉就能抹消,那“悔过”这两个字,未免也太廉价。
十八岁以前的苏恒,让他的母亲替他当刽子手,把那些女孩子对他的喜欢斩除得一乾二净,后来夏澄出现,便改由她来做这种事。
只是谁也不晓得,她走马上任前,也曾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想想就觉得心惊。
每当夏澄竭尽心力疼爱两名幼子时,她都觉得有个声音在耳边问,“为何妈妈只爱弟弟妹妹,却不要我?”
这种滋味,不是过来人,还真没法理解,要多么爱一个男人,才会笨到相信做出这样的事,他就会因为怜惜,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事情发生没两天,夏澄突然像转了性,她开始乐衷联谊,甚至找来五花八门的社团资料。
她拉着余月华跟她一起去参与这些活动。
要遗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余月华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多少也跟她独自住在外头,整天窝在狭小的世界里自哀自怜有关。
夏澄要带她走出来,能不能忘了季默生不要紧,重点是她曾经尝试过。
最后她们报名了爱心社。
这社团组织庞大的令人感动,谁说大学生整天饱食终日,混吃等死的?
看到那样的规模,就会觉得年轻人确确实实是国家未来的栋梁。
夏澄跟余月华初次接触的任务,是替一间老旧校舍做打扫,社团打算帮助学校将这里改造成各社团的办公室。
她们带着粗手套,跟着大队人马,搬桌子,挪椅子和大大小小的杂物,到楼下的空旷的草地。
余月华灰头土脸地说:“谁骗我说加入社团很好玩的?我觉得自己现在像苦力。”
夏澄扛着一张椅子,气喘吁吁地说:“别抱怨,你没听说过,劳动使人快乐吗?”
“那倒是,我累到连我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振作点,想想你在奉献你的爱心。”
余月华哀叹,“爱心是什么鬼?爱心能吃吗?爱心值多少钱?”
当然不能。
但给不需要的人是浪费,何苦来哉。
她俩好不容易搬完所有东西,没时间坐下来休息,又去提着大水桶跟拖把,要上楼去打扫空下来的教室。
余月华跟其他人开始扫地,夏澄独自去走廊底部的厕所装水,才刚咬着牙,提起水桶走出来,眼前就有个人挡住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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