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诺诺回来了啊,真乖,你可以去休息了,今天你老爹亲自下厨。”唐妈撕开一个果冻,含糊不清地说着。
“菜市场好多人,挤死我了。”
唐爸笑得奸诈,“早点结婚生个孩子,你就可以叫别人去挤咯。”
唐诺翻了个白眼。
唐爸唐妈都是那种急着嫁女儿的典型中年人,不,甚至还要严重。她本科刚毕业就被家里督促,快些结婚,出国不要紧,先把婚结了。
但是,一来她和徐行知暂时都没这方面打算,二来徐行知家庭条件比唐诺家好上不少,偶尔会有那么些“端着”的感觉。
正好还要读研究生,或许再读个博士,干脆先别想结婚的问题。
唐诺把蔬菜放好位置,进自己房间。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头顶热热的。取下帽子,是一个粉白色的小兔子。
扑哧。
生活中的应尧之真是笨的可爱。哪有给男孩子买这种模样的帽子的。
她抓抓兔子的小耳朵。
今天已经是农历廿七。徐行知和黎佳佳在温哥华,会不会遇上呢?地球真小。应尧之去了叁市。闺蜜们,薛一琴明天回家,她要去火车站接一琴,然后约出去;何小安还在意大利,毕业前都不准备回家……
谁曾想到,高中大学毕业后,再深的感情,也被时光蹉跎。
见一面都很难。
*
唐诺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火车站。
今天气温骤降,比昨天冷多了。每一年都在这种老天的反复不定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唐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裹得紧紧的,远远看去毫无曲线。站在火车站里,看人来人往悲欢离合。
薛一琴坐高铁从壹市回来,一直被压榨工作到过年前两天。
繁荣之下有太多隐藏幽深的秘密。在壹市的时候两个人反而联系的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回来后,又是熟悉的感觉,拥有共同记忆的人们总会选择一起追忆。
唐诺有点小激动。她到壹市的这一学期就只和薛一琴见了一次面。几次主动联系,得到的都是没有时间,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恰好唐诺跟进的项目也忙起来,于是作罢。
薛一琴提着一个20寸的银紫色小箱子,穿一件墨绿色的长毛衣,踩着高跟鞋,比唐诺高了一个头。她的脸上难掩风尘仆仆的疲惫,远远的看见了,唐诺小跑过去,等她检票出站。
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薛一琴净身高比唐诺高了5公分,现在还穿着高跟。斜靠在唐诺身上,看着很奇怪。两人都不在意。
“你真是累坏了。”唐诺说。
“心累。”薛一琴索性闭着眼睛,不准备看路了,靠着唐诺跟着她走。
就像高中的课间,两个人解决一道物理大题,累得如同刚从战场下来,头晕眼花,于是闭着眼睛扶墙走向厕所。
“我先送你回家还是?”
“说会儿话吧。回去了见着我弟,更没得消停。”
薛一琴家有个弟弟,现在在读高一。平常书不好好读,第一喜欢打游戏,第二喜欢在同学面前秀自己的女神姐姐。薛一琴忒烦他。
“行。”唐诺话不多,感受薛一琴的倚靠,调整步伐速度。
上了出租车,薛一琴依旧在闭目养神,唐诺跟司机说了个地理位置。是她们高中时常去的咖啡厅,她几天前路过,竟然还在营业。
很快到了目的地。
透过贴过膜的车窗看到,薛一琴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这地方还没倒闭啊。”话是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欣慰和怀念的。
走进去,服务员是陌生的面孔。
薛一琴不动了。
唐诺走在后方,见她停下,也停下脚步。
前面横亘着一面墙,上面写满了字迹。许愿墙依旧在,只是比起几年前斑驳了不少。
“看看我们当年写的还在不在!”唐诺兴奋了。
“正在找呢。”薛一琴也很开心。
也不知这些年过去,这家店的老板会不会早已将墙粉刷了一遍又一遍,新的痕迹覆盖旧的痕迹。旧痕迹永远沉没在时光里。
“Noi saremo sempre buoni amici.”薛一琴手指划过。
那片区域添了很多新的字迹,这段话上也被覆盖过别的字句。隐隐约约还能辨认出,之前的样子。
唐诺念了出来。
意大利语,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那天,因为分科分了新的班级,下午的课取消。她们仨出校逛街,来这边休息。何小安极其豪爽拿起笔,小手一挥,写出这一句。另外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曾经每一天谈笑风生,形影不离,连上厕所都要跟着。而现在,一年见上一两次,似乎都成了奢望。
那个单纯爱笑的小女生,现在一个人在意大利求学。
想到这,薛一琴和唐诺俱陷入静默。
咖啡厅里萦绕着民谣歌曲。低沉的男声在唱着:
“他听见有人唱着古老的歌
唱着今天还在远方发生的
就在他眼睛里看到的孤岛
没有悲伤但也没有花朵[1]”
唐诺跟着轻声哼了两句。婉转平淡的旋律,却似乎能唱进人心。
服务员引导两人入座,薛一琴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
唐诺被吓到,手忙脚乱抽出纸巾递过去。“一琴,别哭……怎么了啊?有什么就跟我说。”
可她低着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唐诺从未曾见过这样的薛一琴。一直以来,何小安是单纯外向的,唐诺是复杂跳脱的,而薛一琴是最女王最优秀的存在。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坐着,递给她纸巾。
两个女人,容貌气质姣好,相对无言,气氛无端生出压抑。
服务员端上点心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她们几眼。
薛一琴的整张脸像是刚洗过一般,眼神黯淡。精神头恢复了些,仍有点抽泣。唐诺安静着把桌子布置好。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薛一琴食指直接拂过眼睫,“人命就是个屁。”
唐诺看着她。
“别看了。”她低下头,“我签过保密协议,什么都不能说的。”
唐诺叹了口气,“我知道啊,没打算逼你告诉我。只是我觉得,做人呐,最重要就是开心。你现在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辞职呢。”
薛一琴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从我决定进这一行开始,就不能退出了。”
她是骄傲的,壹大毕业的高材生。在大三的时候便确定了未来发展的方向,丝毫没有同龄人面对就业的焦灼。高昂着脖颈,满含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自身能力的信任。
进入社会后,才发现在学校接触的只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凌。而深陷其中的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福兮祸倚。
薛一琴搅拌着面前的卡布奇诺,看着泡沫逐渐逐渐消失。“我啊,真是服了这个世界。每个人的贪欲。人性,哪有什么善恶,永远不变的就是趋利避害。”
52书库推荐浏览: Shin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