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横”跟着慢了下来,她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吗?”
凯恩低声说:“不,我只是在想我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君横”说:“已经很晚了,我们应该回去了,不然等到天黑,真的会很危险。”
田间忽然起风。
那阵风吹乱他们的头发,凯恩的衣摆在风中不断摆动,远处的麦田像是要被压断一样,大角度地倾斜在地,再艰难摆起。
这只是一方小世界,却是光明大陆的版图中最耀眼的一块。
他觉得如果自己再走一步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他强烈地觉得,身后的人会像上次一样,在这时候伸出手推他一把。
身后的人确实伸出了手,正要碰到他的时候,凯恩转身,用力抱住了她。
再也不是那个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儿了,他现在的肩膀宽阔有力,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君横”问:“你在做什么?好了,玩笑到此为止,你可以放开我了。”
凯恩收紧了手臂,说道:“我已经成为了您想让我成为的人。”
“一个人也不会害怕。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是光明大陆的国王。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没有困难,也没有人能打倒我。”
“我不会再躲在别人的背后,而是成为别人的依靠,作一个可以让人信赖的人。我努力的学习,去做那些我曾经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会听信别人的夸夸其谈,即使再难过的时候也没有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
“我不再奢望别人的情感,不去嫉妒别人的成功,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我成为了一个勤勉的,努力的,勇敢的人。”
维斯塔沉默了。
她用手抚上凯恩的背,问道:“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自己想做的吗?这是你真正想要的人生吗?”
凯恩一阵哽咽,闷闷出声道:“我想你……”
他一句话出口,再也抑制不住,吼得越来越大声。
“我想你!”
“我想见你!”
路边的残枝被风吹进了小溪,湖面上发出一声“噗通”,然后漾开层层水波。
维斯塔轻轻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道:“那你还要学会告别。我早就应该跟你告别了,这次我们真的不会再见面。”
“勇敢的孩子,你已经学会长大了,”维斯塔说,“你长大了,去热爱你自己的生活吧孩子。去珍惜对待每一个喜欢你的人,也去热情追求每一个你喜欢的人。”
维斯塔在他耳边说:“准备好了吗?”
“再见!”凯恩说,“我要跟你说再见,哪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可是我知道你曾经存在过。”
所有的声响全部散去,凯恩睁开眼睛。
大厅里的光线眼睛,他觉得有些许不适应,因为眼底酸涩,出现了些许的湿润。
抬起手挡在自己的脸上。
大厅里声声泣血的喊声:“陛下!!”
他们真的给凯恩跪下了。
下次千万别再来一次,多长的寿命都不够给他们折的。
师兄及时从旁边端了一碗符水,灌进凯恩的嘴里。
液体顺着他嘴边流下,师兄又给他喝了一碗。
那些嘈杂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到近处,一下子涌入他的耳朵。凯恩咳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人。
世界天旋地转,众人担忧的脸却清楚地照进他的眼底。
凯恩虚弱道:“我似乎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君横问:“是美梦吗?”
凯恩:“嗯。”
兰斯顿上前抱住他,颤抖喊道:“哥哥!”
凯恩安慰他:“我没事了。”
兰斯顿埋首道:“万幸您没事,否则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他身上一片粘腻,躺着的地方还有不少红色带腥臭的液体。不由收了下手,以免沾上。
凯恩偏头看见了幅一团墨黑的画,那画框有些眼熟,迟疑地看向墙壁,似乎是在确认。
君横说:“额,是这样的我们可以解释。你想听吗?”
凯恩失神道:“算了,它只是一幅画而已。也许这就是结束了。”
“它,不只是一幅画而已。”君横说,“是这样的我刚刚听了一个重磅消息,你需要我给你复述一遍吗?”
凯恩抬头,迷茫道:“什么?”
兰斯顿:“你现在可以听吗?这不是一件会让你高兴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休息一下。”
他看起来精神衰竭,恐怕接受不了大喜大悲。
“听。”凯恩道,“你说吧。”
他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没什么能打扰到他。
兰斯顿小心地将画立起来,说道:“您的亲生母亲,维斯塔夫人,她的灵魂其实一直被封在这幅画。你之前遇到的事情不仅仅是做梦,看见的那个人,就是真的。她才是您的母亲。”
凯恩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钟声敲过一样,怎么都将他的话连不到一起。木然地扭了下头,问道:“你说什么?”
在他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虚影从众人头顶飘了过去。
师兄追着她的身影移过视线,最后没有出声。
即便她已经死去多年,维斯塔还是很熟悉这座王宫的。
她在画里的时候,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是半座王宫,二是半片农田。她每天都在相同的地方生活,没有眨眼的日子,细数着自己的年华,日子显得特别漫长。
她追寻着阿玛拉的气息朝后殿飞过去,发现路边的花田已经被铲除了,原本僻静阴森的后殿被装扮一新,里面住进了她想找的那个人。
在画里的时候,每天重复的生活,让她不断的思考。
当初究竟是谁要杀了她,为什么阿玛拉要听从那人的嘱托禁锢她的灵魂,为什么阿玛拉会放弃自己的全部人生,去成为另外一个人。即没有自由,也没有爱情,还要整日的惴惴不安。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每一天都在煎熬吗?
她想了很多事情。职责,怨恨,哭诉。最后所有的情感都在时间长河中远去了。
维斯塔站到了阿玛拉的床前。
她的妹妹正抱头缩在自己的床脚,眼神木然地看着前方。连日的疲惫写在脸上,精神崩溃后整个人似乎有些疯癫。看见维斯塔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两张相同的脸。
她们本来就应该是两张相同的脸,因为她们是双生子。但她们还是长的不一样。
她们发色不一样,嘴巴不一样。阿玛拉脸上有些许的雀斑,牙齿不大整齐,还有覆盖了半张脸,谁也治愈不好的红色胎记。
可是阿玛拉——永恒的美丽,这是对她的祝福啊。在她心里,阿玛拉一直是最漂亮的妹妹。
维斯塔叹了口气,看着她道:“阿玛拉,希望你能早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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