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它刚刚消失在屋顶的洞中,却立时在外面发出了一声更凄厉的叫喊。
“扑”的一声,萧忆情看见它从撞出来的洞中重重地掉落回屋里——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掉下来的却只有半个身子。
就像半天前被他和阿靖合力截断一般,在同样的位置、这只鬼降再次被人拦腰斩为两断。
掉下来的半个身子在房内无意识的乱走,萧忆情更不犹豫、刀风撕裂了空气,顺带着将茫无目冲撞的血鬼降双腿斩断。瞬间,浓得发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子。
双腿寸断的鬼降终于安静下来,然而那些块状的血肉却依然蠢蠢欲动、令人触目心惊。
“你料理完了么?”萧忆情收刀,凝神,咳嗽着对着屋顶上的人淡淡问,唇角有释然的笑意——原来迦若并不是不动手,而是积蓄着力量、在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时机。
然而微笑的同时,听雪楼主眼里也有冷芒:一击而斩鬼降为两断——拜月教祭司的手段又该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好了。”屋顶上,迦若淡淡回答。
萧忆情出了屋,回头返视,只见在西沉的月光下白衣祭司坐于房顶,静静地一动不动,夜风中白衣飘然,月光在额环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鬼降呢?”萧忆情点足飞掠,落到他身侧,四顾不见鬼降的上半身,不由问。
迦若没有说话,低头,忽然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
萧忆情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在这个刹那、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也有血的腥味!
听雪楼主眼神雪亮,想也不想、点足飞退,在屋角顿住去势,冷冷的审视着白衣如雪的拜月教大祭司——不知道为何,在这个刹那,萧忆情感觉到了极大的压迫力和邪意!
然而迦若没有动,他一直低着头,黑发散落下来,掩住他的侧脸,只有额环上的宝石在黑发间反射着月的光华,诡异莫测。
“我把它吃了。”忽然,迦若微笑着抬头,回答。
手指从唇边放下,指尖的血尚自淋漓。
萧忆情陡然一震,看着对方在月光下的眼睛。那是幽黑的看不见底,泛出静谧的邪气。
因为染了血,迦若的咀唇奇异的鲜红。白衣祭司眼里有诡异的笑意,将指尖放入咀中轻轻舔舐,自语般的喃喃微笑:“好强的怨念和灵力……比那些生魂更是好上千倍。清辉那家伙法力不过如此,却居然能培养出这样一只鬼降。”
听雪楼主眼神里有震惊的光芒一闪而过,然而又回复了平静。
出身于雪谷老人门下,虽然是武林中人的他也对于术法略知一二,听说过南疆一些邪教的术士里、的确有些人修炼的方法就是如此……能够通过吞噬对方的躯体,来获得敌方的力量。如今自己身在此境,就不必对这些怪力乱神的现象大惊小怪。
“鬼降的味道如何?”萧忆情笑了笑,淡淡问。
迦若抬头看他,眼神里有隐秘的笑意,摇摇头:“不好。”
在他抬头的时候,萧忆情心里又是一惊——他看到了有一缕死灰色,渐渐地扩散上了白衣祭司的眉目。同阿靖脸上一模一样的死灰色。
听雪楼主的目光闪电般的落在迦若的右手上——那只手、那只曾经用月魄将阿靖体内尸毒分流入自身的手,如今已经是黑的如同夜色。
“说实话,尸毒发作了……我若不吃掉那鬼降暂时解毒,只怕撑不住。”迦若的语音有几分衰弱,他站了起来,落下地来——落地的刹那,萧忆情看到他的脚步果然有些虚浮。
迦若脸色有些憔悴:“我要赶快回去,这毒除了明河没人能解。”
看着祭司衰弱的样子,听雪楼主的眼神深处,忽然有冷冷的光芒泛起。
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觉的握紧了。
迦若只是慢慢地走过来,脸色苍白中透出奇异的灰。
似乎有些难受,拜月教的祭司剧烈咳嗽着,用双手按住胸口——在白衣上,他的两只手一黑一白,黑的如墨,白的又几乎透明,有说不出的诡异。
萧忆情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走过来,眼底的神色瞬间万变。
迦若却只是这样缓缓走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他走过萧忆情身侧。在他擦肩走过之后,萧忆情默不作声的转身,和他一起走出去。
“你刚才想杀我。”并肩走着,迦若忽然开口了,微笑着咳嗽,淡淡说了一句,“我们彼此不分伯仲,所以你的杀气掩不住——你刚才想杀我。”
萧忆情没有否认,似乎方才截杀鬼降让他耗费了一些真力,他说话声音也有些疲惫:“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时候是杀你的好时机么?”
迦若点头,侧头看了看听雪楼的主人,嘴角忽然有一丝笑意。
“你的手从刀上松开,是在我说了那一句:‘这毒只有明河能解’之后——”白衣祭司缓缓道,咳嗽了几声,抬眼看着听雪楼主,“你是不是想和我做一个交易?”
萧忆情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里也有笑意:“和你说话,真是让人很轻松。”
听雪楼主顿了顿,继续道:“我不趁你之危——但是,你得想法子解了阿靖身上的毒,如何?”
迦若的脚步也顿住,片刻不语。微微笑了起来,忽然眉目间有傲意:“不错,如今你若出手、我必不敌——但是换了你、你会受人要胁么?”
萧忆情一怔,虽颔首、然而眼神却冷了下去。
或许只能一战。然后用迦若来向拜月教主交换解药。
——然而,看着如今黑气蔓延的速度,连大祭司都支持不了多久,如果按这种打算、这般折腾下来,不知道阿靖还能否撑到那个时候!
一念及此,便是听雪楼主心里都有说不出的烦躁,感觉握刀的手心有些潮。
他从来没有想过阿靖会死——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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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死后,携着血薇重现江湖时,那个绯衣幼女不过十三岁。
那时候他还在雪谷老人门下学艺,然而已经听说过她的传闻。知道这个血魔的遗孤出现在江湖上、带来了多少门派的围攻和截杀,引起来多大的风浪。
“舒血薇那家伙,自己倒是图了个了断,却留下这个女儿受江湖的苦。”
某一天,在听说了最近江湖传闻时,这个长久隐居不问世事的老人也忍不住感慨着叹息,摇头:“这个女娃子……在君山还能从三帮五派联手围歼中逃出来,不容易啊。”
“师傅,要不要弟子替您出山一次、将故人之女接上山庄?”侍立在一旁,看到师傅脸上的怜惜,还是门下弟子的他长身请命——那时候他十五岁,夕影刀已经有了七成造诣,久居山中,他真也是感到有些寂寞。
想了想,雪谷老人拂开雪白长须,却是摇头:“不必。生死由她——江湖儿女便是这般长大,若是活不下来那也是命。舒老魔头若在世,也不会帮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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