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的时间,什么都在变。世界变得更繁华,环境变得更浮躁,人心也在变,无论姜宏,还是唐令仪,都再难找回大学时期干净纯朴的心动。但所幸她们始终跟着顾亭,固执地让自己停留在社团圈出的一方天地里,继续学习研究心里钟爱的传统文化。
在她与唐令仪之后,社团一直都在。那一年的唐制昏礼成了炎炎夏日里校园里新一轮的焦点,被后来的学弟学妹收录保留在了社团资料里。
遥遥回想,自顾亭成立社团至今,已有十年了;而她与唐令仪独辟的唐制昏礼,也有七年了。
唐制昏礼呐……
姜宏望着手上的A4文件,笑了笑。
顾亭的效率极高,前一日下午才开会敲定论坛的初步工作流程,第二日清早,策划案就到了每一位书院老师的手里。
开幕式的展演,果不其然,是唐制昏礼。
姜宏将策划案放回桌案上:“前几年一直关注唐制昏礼,回去我再整合整合,学校秋假结束前应该能出来一份脚本。”
“好,妆发方面交给我就行。”唐令仪颔首附和,但想到她一人未免又有些势单力薄,回头问道“学姐,书院里有没有想学古妆的老师呀?我们可以凑个麻将桌一起讨论研究。”
顾亭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位学妹,言谈间都流露出了当年的意气模样,心中安定:“你自己定吧。”
将手中的资料整整齐齐码好,她又说道:“至于演出的志愿者……我先去问问书院里的老师,实在不行只能回学校找林老师,看看能不能从社团里找到学弟学妹。”
书院里大多是女教师,而一场唐制昏礼中至少需要招募五位男性志愿者——一位新郎、两位傧相、一位赞者与一位司仪。
时至今日,姜宏仍记得当年她与唐令仪的那一场复原演出,无数个女孩子争着抢着想穿上那套钿钗礼衣,而光顾那些玄端服雀弁服的男生却寥寥无几。
喜爱文史哲的男生并不少,但是对于繁复的衣裙,却大多敬谢不敏。两人急得焦头烂额,唐令仪好说歹说拉着林书哲作了新郎,又选了几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穿上雀弁服反串傧相,这才最终凑齐了一出唐制昏礼的演出阵容。
顾亭将手里的大橘子放到两人面前:“至于服装,先看看汉风馆里有没有能用上的。唐朝汉服的话……齐胸坦领半臂都有,圆领锦袍也有,就是新郎,不能再穿玄端了。”
姜宏与唐令仪对望,看出彼此眼底的狡黠,会心一笑,颔首应了。
当年她们情急之下甄选出来的资料仍有许多不足,一不留神就让林书哲穿着先秦时期的新郎礼服,与身着青绿钿钗礼衣的新娘一本正经地展示了一出跨越朝代的昏礼。
实则汉服男装本就少,至于玄端、雀弁、公服之类的正式礼仪服饰更是少之又少;当时的青衿汉风尚且不过一个城里不及五年的小社团,资金少得可怜,能够凑出一套像模像样的玄端,已是她们的极限。
所幸对于当年的大学生而言,唐制昏礼足以堪称猎奇,倒也无人追问服装上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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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二,书院没有给姜宏排课。
姜宏想了想,问道:“令仪你等会儿几点的课?我能不能借你办公室的电脑用用?”看到唐令仪点头,她接着说:“办公室的电脑借我用用,我先搭个框架出来。”
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唐令仪继续埋首研究手上的文件,边看策划边回应:“我十点半才去上课,还有课件拷在电脑上没做完。你要不先问问其他老师?”
姜宏笑着摇了摇头:“很多年没碰昏礼冠礼笄礼这些东西了,乍一想脑子有些乱。我先去恕里走走,捋捋思路。十点半我再回来。”
闻言,唐令仪夸张地“嘶”了一声,扔了手上的策划,朝顾亭抱怨:“学姐您看看姜老师,明目张胆地旷工,您还管不管了?”
顾亭坐在办公桌前,朝唐令仪飞去一记白眼,无奈提醒道:“阿姜是志愿老师。”
“我顺路去东街口买奶茶,你要不要?”姜宏知晓唐令仪的软肋,讨好问道。
不出所料,听见好吃的,唐令仪瞬间收起方才玩笑的神态,双眼放光:“要要要!我觊觎他们家的红豆奶茶与抹茶奶盖很久了,只是可惜每天来上下班的时候人家不是打烊就是人多到没胃口,总赶不到好时候。”
姜宏笑了笑,又问顾亭:“学姐呢?”
顾亭无奈地瞥了眼唐令仪,笑着回应:“不用了,我喝茶就好。”
唐令仪大叹可惜,继续怂恿顾亭和她们一起喝奶茶。
顾亭坚决:“不喝,减肥。”
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姜宏&唐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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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师?”刚跨出顾亭办公室,姜宏就听见一道俏生生的嗓音。
“咦?你怎么来啦?”姜宏上前几步,认出了天井中的圆脸小姑娘,柔声问道。只是话音未落,又有一道身影从二进院的过厅走出,停在了文茵身后几米远。
“刚刚在司射阁结束采访,想到浅草书院也在附近,就顺路过来啦。”顿了顿,小姑娘羞赧道,“老师不会介意我突然过来吧?”
“小妹妹来玩,我们当然不介意。不过——”唐令仪听见外头的动静,这时候也走到了二楼的檐廊下。她本就喜爱可爱漂亮的小姑娘,笑容可掬地回了文茵的问题。只是当她瞥见下头文茵身后的那人,她微微蹙眉,问道,“你后头的这个,是来干什么的?”
文茵:???
唐令仪这话说得并不客气,文茵看着她变脸变得比天快,惊诧地看向身后。
郑以恒略去唐令仪语气中的敌意,微微扬了扬手中的油纸伞:“唐老师好,我来还伞。”说着,又抬眸向姜宏看去,谦和温润道,“姜老师,这伞该放到哪儿?”
第15章 惊鸿(7)
“姜老师,这伞该放在哪儿?”
姜宏怔怔盯着楼下的人。
绵密的秋雨从昨天下午一直持续到今晨。天井中仍是一片湿漉漉的模样,屋檐上偶有滴答的水珠幽幽倒悬,最终坠入屋角的水缸内。一滴小小的水滴子,就这么晕开了层层涟漪。
雨水冲刷去了一直徘徊在Z市空中的细小雾霾,隔了一个夜晚,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清醒多彩。
郑以恒站在天井中,于姜宏而言,那双眉目似也比往常更清晰明澈。站在底下的那个人啊,仍是白衬衣的打扮,只不过换那身亮眼的皮衣外套作了长款风衣,一双过分深邃的桃花眸安然匿在薄薄的镜片后,去了几分不羁张扬,添了几抹内敛稳重。
只是右手上那柄色彩艳丽的油纸伞,却让站在旧居院中眉目俊朗、气度优简的男人一不小心滑了个稽。
姜宏撇开眼:“交给前台的老师就好。”
“可我觉得……物归原主更好。毕竟昨天,是姜老师亲手把这伞递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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