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弦_罗楮【上篇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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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刚刚的牛排,把酱汁又吃到脸上了不成?余知予慌乱地抬手将自己不大的脸盘摸了个遍,未果,便又问道:“什么呀?”边说着,便将自己的身体面向钟原转成45°角。

  钟原本就不大的双眼几乎笑得弯成了月牙,语气却强装着一本正经:“东西还不少嘞——你看,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还有——”他拉长了尾音,朝余知予脸上伸出手,食指勾成一个流畅的弧线,直切入她滑润的下巴“这诱人的小嘴巴——”

  “去!”余知予没好气地支手打掉那只散发着挑逗气味的手,“好好开你的车!”说着便在椅中重新坐稳。

  她觉得两颊像是堆满了烧旺的炭盆,烤得自己的脸像是要马上着起来一般,吓得她赶紧将脸转向窗外,向那幕沁凉柔美的夜色,忝借几分凉意。

  若是在以前,钟原的这般挑弄绝不至于让她娇羞至此,可是现在,许是多年未曾再有过的那种心动,怦怦然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好比前些天,当她再一次迈进酒吧,那种热闹又嘈杂的环境,不是也在一瞬间让她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余知予吗?

  透过耳畔的几缕发丝,钟原隐约看得到余知予涨红的脸蛋;他一脸得意,竟然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一束极刺眼的光直晃晃地冲入余知予眼中,那束光从对面方向而来,由远及近,朝着钟原正行驶的车飞速靠近,那势头,甭提是转向了,根本连减速的打算都没有。

  “小心!”余知予大喊一声,两手也紧张地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所幸钟原先她一步已经做出了反应,一脚将刹车踏板直跺到底。

  近70迈的车速,伴着碜厉的摩擦声,车轮在灰色的路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刹车印,这才在迎头撞上那道光源之前停了下来。

  车内的二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又从车后方传来撞击,将钟原本来已经停稳的车又向前推撞出一米多远。

  余知予双眼紧闭,惊恐中只觉得身体些许晃了晃。待周围的一切短暂安静下来,才敢睁开眼睛。

  钟原的右手,正紧紧地压着她的左肩;强壮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牢牢地“钉”在椅背上,与刚才急刹产生的巨大惯性做着抗衡。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钟原好像生怕自己刚刚的“保护”没有起到作用,他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扭头问道。

  见余知予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钟原才转身下了车。

  类似这样的郊区公路,因着车辆少,滥用远光灯的现象极为普遍,却不曾想这次如此“惊心动魄”。

  钟原下车时,那束闯祸的光源早已不知所踪。他转身朝车后走去——刚刚自己的急停,后面的车可遭了殃。

  车里现在只剩余知予一人,她仍旧未从刚刚的事故中回过神来:那声急促慌张、无措又苍白的鸣笛,那股并不算十分猛烈却异常真实的撞击力,还有那个清脆的玻璃瞬间破裂的声音……这些加在一起,如急流里的漩涡一般,将毫无防备的她,毫不留情地拉回到那可怕的一幕中。

  她像一条被速冻的鱼,感觉从头顶冷到了脚跟,整个人也呆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所幸事故并不算严重,又是荒郊野外的深夜,双方互留了联系方式,解决方法容后再谈。

  钟原回到车旁,手搭上车门把手的一瞬间,隐约看到自己的车前盖上像是放了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看,是个厚实的文件袋,侧边贴满反光条,借着轻柔的夜色,竟也十分明显。

  空白的封皮,连署名都没有,钟原自然而然地将它与刚才的那束强光联系在一起:看来是特意送来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原急刹车之后对余知予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可参考之前辛呈坐在副驾驶时同样情况下钟原的反应——体会一下~

  ☆、第十七章 遥远的路

  文件袋口只简单的用线绑住,钟原疑惑着打开,从中抽出一小截纸面。他粗略地看了几眼,眉心不自觉锁到了一起,刚想仔细看下去,又突然注意到坐在车里的余知予,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直到钟原重新回到车里,余知予仍然没能从那股强有力的漩涡中逃出来;她的双眼惊恐地缩着,长长的睫毛下,湿黑的瞳仁被惶遁与无助填满,额间也早已沁出汗珠,将几根凌乱的发丝粘成一缕缕。

  “知予?”钟原轻声唤着她:“怎么了?吓坏了是不是?”

  余知予这终于颤抖着长出了一口气,她抬手扶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竟然——差点以为——我又要再重新经历那一刻了……”

  钟原正将那个文件袋转身扔向后座,听到余知予的话,他脸上的表情立即严肃了起来;他缓缓坐直身体,有些不知所措。

  不时有车辆从旁边经过,将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碾得吱嘎作响。

  余知予深吸一口气,像铁了心要上战场的士兵,提起了心底所有的勇气:“就是这个声音,这是我出事的时候唯一记得的东西……”

  余知予将视线推上枝头,与那弯月刀做着伴,才有勇气将那段往事说出口。

  她不是只记得这个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太过执拗,根本像在她脑中扎了根一般的挥之不去;即使在昏迷中,这声音仍然不依不饶。她甚至曾一度怀疑自己的“醒来”只是个假象,因为有太多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仍在沉睡,比如她的眼睛,还有她的腿。

  八年前,余知予在一场车祸中幸存下来,却也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作为一个画家最宝贵的东西:视力。

  眼泪流干的日子里,她的灵魂活得俨然是个乞丐,只能靠着翻找回忆,从中抠出那些碎片来勉强喂饱自己颠沛的心灵;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苟延残喘,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怕死才活着吗?

  余知予兀自讲着,语气平缓得如同只是在转述一个故事而已。

  钟原在一旁一字不落地听着,心里却越来越无法平静;随着她的讲述,钟原的脑海中不断适时地勾画出一幅幅画面,等那些画面画完,居然又有几张莫名地跳了出来,倒像是特意被挑出来的一样。

  钟原不由地数着那个名字出现在这些画面中的次数:

  沈未推着余知予在院中晒太阳,将那些彩的蝴蝶绿的草地红的花朵细细讲与她听;沈未开车载她去“看”夜景,用言语精心描绘着每盏灯光后或温馨或激烈的场面……

  想着想着,钟原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后座那个静静躺着的文件袋,刚刚看入眼中的那截纸面上的字里,与此时他脑中正挂着的这个名字,居然是同样的两个字:沈未。

  “故事”讲完,余知予理了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唇间挤出一抹轻松的笑:“走吧,回去吧,很晚了!”

  大概是那悲情未退尽,强装出来的这种轻松更让人怜悯顿生。

  奈何这怜悯之情远不及钟原此刻心中狂风卷着来势汹汹的“醋意”:“那个沈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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