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弦_罗楮【上篇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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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他竟又不知道该怎样问下去了。

  余知予正努力收拾着自己的感情,乍听得钟原这样一问,反倒吃了一惊;略想了一下,说道:“他是——我很感谢他对我的照顾,嗯——”她像是在说服着自己,“要是没有他,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沈未确曾说过:在余知予的世界里,天亮之前,他就是光。

  她觉得自己是找到了十分合理的解释,便继续凭心地说下去:“你别看他平时冷冷的,其实还是挺有趣的,跟你……”

  后面那句“差不多”来不及说出口,余知予的目光便在抬眸间正撞上钟原迥然的双眼,她这才意识到,大概说错了什么。

  男人自来与女人不同,他们会对出现在自己的女人身边的所有同类产生敌意,无论什么理由,何种方式;甚至对一部分信有可无的“夸奖式描述”都认为是种威胁。

  钟原当然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刚刚他收到的那份资料——即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内容,至少看上去它出现的原因和目的并不单纯。

  他的目光凌厉如炬且火光十足,原本明亮的眼睛顷刻间也成了发泄内心熊熊大火的出口:“不管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不够了解他,不要太早下结论。”

  钟原回到家的时候刚巧迦同在客厅,记者会上的事,让这个小丫头提心吊胆了好久;下午沈未的出现,让她突然觉得好像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一心只想着等哥哥回来好把自己的看法说与他听。但见他板了张“扑克脸”,迦同只得把憋了一脑门为她的恩人申辩的话又重新吞回肚里,怯怯地看着钟原大踏着步子上了楼。

  钟原从来不知道窗前的那弯新月竟也有这般明亮澄澈的时候,朦胧的月光透过薄纱帘悄悄地闯入钟原熄着灯的房间,让本就心事重重的他睡意全消:眼下他已经被当成平底锅里的牛排,翻来覆去地通身被“煎”了个遍。

  他将双臂交叠着枕在脑后,目光平淡如水,恬然地数着月色。

  他突然想起那份资料。

  他一骨碌翻身下床,晒着桌前炽白的灯光,将那沓厚厚的纸摊开摆在桌上。

  五六张照片,一份泛黄的报纸,几份明显是经过复印的资料,看上去是毫无主题性的一堆。钟原理了理那几张照片,才看懂它的内容。

  一张是当年余家别墅那场爆炸和大火之后的现场照片:别墅的位置一片狼藉,焦黑恐怖,满目疮痍;泥土中深深浅浅地凌乱着些脚印;还有一张像是证物的照片:一团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的东西,被高温融到变形,根本看不出之前是什么。

  时隔多年再看到这些,钟原的心还是被猛地抽紧,脑海中平空又响过一声旷远的轰鸣,让他冷不丁的战栗了一下:当年的那场爆炸,看上去的确是要置余知予于死地的。

  可是刚刚余知予口中的车祸,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钟原的目光又转向那张报纸:《晏南日报》。报上的日期,写的是2006年,一整版的寻人启事,醒目又正式;并且,末尾的联系人,写的居然是钟守榛的名字。

  钟守榛是钟原的父亲之前的名字。

  元盏成立的时候,他就将名字由钟守榛改为了钟泉,可是为什么改名之后之后又在这份报纸上署了原名呢?

  他将寻人启事的内容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仔细咀嚼着那几个称呼:先元吾弟、令郎家蔚,还有沈氏……

  沈家蔚?钟原在心中拆读着这几个称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翻找着从旁边的那堆资料中抽出一张——也正是钟原最初看到的那一小截纸面的出处。

  姓名:沈未。籍贯:晏南省陶市。

  报纸上的地址更加详细:晏南省陶市清泉镇石桥川72号。

  这个清泉镇,对钟原来说十分的熟悉,因为元盏集团的本厂就建在那里。可是当这个地名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钟原眼前的时候,好像又一瞬间解开了他多年的困惑:父亲当年改名钟泉,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这个沈家蔚,和沈未,是同一个人吗?

  东方未晞,时针慵懒地指向五点。钟原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提着旅行包,一身休闲装下了楼。

  匡嫂正在厨房准备着早餐,听见脚步声,好奇地从厨房挪了出来;见是钟原,不由地吃了一惊:“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

  钟原满脸疲惫:刚刚过去的一夜,他只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把问题搞清楚。

  见钟原一身轻便,还提了行李,匡嫂又接着问道:“先生又要出差吗?”

  “嗯,”钟原点头应着,“我去本厂几天。要是迦同问起来,就说我出差了就好。”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匡嫂当然听得出钟原话里的意思,去本厂,却又不让迦同知道,显然的,迦同知道了,也就相当于辛呈知道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辛呈是个极好的姑娘,倒不只是她这样觉得,就是先前老爷在世时也是对这个姑娘打心眼儿里喜欢,几乎早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可是钟原就是跟辛呈对不上眼。会不会是因为前几天钟原抱回来的那个姑娘呢?

  钟原径直将车开到了冯域家楼下的停车场——昨晚的事故让他的车受了点伤,长途肯定不行,钟原便想到了开冯域的车去。

  冯域几乎是梦游着将车钥匙送到钟原手中的,直到钟原将他的车开走才稍微清醒了点:钟原交代他说自己要去本厂,奇怪,这次怎么不带自己去?

  钟原要去的这个清泉本厂位于离尧市几百公里外的晏南省,那里也是元盏茶产品的重要产地之一。

  父亲在世时,每年也大约是这个时候便要去那边一趟,一来是作工作视察,二来作春游;刚好找个机会远离那些高楼大厦去林间寻个安静,钟原也便随着去过几次。

  给余知予发了条信息,钟原便驾车离开尧市。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南下,像离了弦的箭。

  长假将至,路况越来越不顺心,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晏南省”的字样才出现在路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晏南这个地方的确藏了很多故事,关于沈未的,元盏的;另外,钟泉改名也是有原因的。

  ☆、第十八章 深远的山

  晏南本就是个多雨的地方,尤其可能是为了呼应着刚刚过去的这个节气——谷雨。

  细密的雨丝在空中织成了布,将夜幕提前拉上了将近一个钟头。

  钟原披着雨丝来到旅店。这里是位于陶市的一家小旅店,往常年同父亲来时,无论早晚,都是照例要在这里歇上一宿的。

  草草地吃了晚饭,钟原撑着伞踱回住处。

  街上倒没有因为这绵雨扫了气氛,仍然热闹非常。已经入夜了,街边的小茶间还是不时地飘出婉转悠扬的曲子;每隔几步,便有果农立在一筐或者几盆艳红的草莓旁,卖力地口头做着广告。

  深润的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甜香味,和着让人陶醉的曲子,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好像生怕搅了这份祥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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