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天顿时塌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父亲二人接连死在他面前,他望着暗下来天色脑海一片空白。他抱着父亲的尸身呆坐在地,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嚎哭声,他登时回过神来,母亲……还不知道妹妹也……死了!
他回头看着自己从妹妹房里出来时的来路,看着他鞋底那早已被尘土掩盖了的血迹,看着父亲吐在他手上的鲜血,看着已经成了木人的母亲。最后他握紧了拳,一股浓烈至极的悲伤与愤怒在他的胸膛里游走,最终化为三个字,刘螽斯!
他不能倒下,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的来伤感,母亲还需要他,父亲妹妹的仇还需要他来报。
绵绵的阴雨仍然下着,忽的来了一股风,吹落了支窗的木棍。木棍掉落在地,窗户没了支撑,“嘭”的一声合上,将杜逢春从回忆中惊醒。
风声雨声都突然寂静下来,屋子里浮起一种诡异的安静,他想起身去开窗,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被那大理寺严少卿,毫不犹豫地一刀捅死,再醒来却是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里。每日都有个老大夫来给他诊脉,给他换药,旁边跟着个年纪与他相差不大的高大男人,站得挺拔显得一身铮铮傲骨,像是个将士。他听见那男人喊老大夫荀先生,那老大夫喊他宴清,他们很少跟他说话,他曾询问过那名叫宴清的将士,得来的却是他一个怒视。
他听见那叫宴清的将士出房门时的愤愤细语,“要不是你乱跑,还去刺杀别人,李豫现在也没那么多麻烦!”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杜逢春闻声抬头望去,是一个全身笼罩于黑袍里的人,神神秘秘地与之前照顾他的人显然不是一类。
趁他愣神之际,那人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人,正是那叫宴清的将士。那人走到他面前,一把掀开了兜帽,露出了隐于暗处的面容。
杜逢春看清了他的样子,双眼忽的瞪大,他怒道:“严煦,竟是你这个小人!”
李豫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言语,张宴清一想到他惹来的麻烦,上前愤懑道:“要不是严少卿救下你,只怕你现在早在土里埋着了!”
“要不是他捅了一刀,我又何至于成这样子!”
“你!”张宴清被他堵的说不出来话,“狗咬吕洞宾!”
“杜逢春,”李豫看着他良久突然开口,“若你还想你母亲好好活着便安心在这里养伤,莫踏出院子一步!否则,你们杜家便真的要灭门了!”
“你,你将我母亲怎么了?你们有什么冲我来,拿一个软弱妇人做什么!”杜逢春忽然觉得一阵心慌,他到最后竟连母亲也没照顾好。
张宴清见他这副心急的模样嗤笑道:“现在想起你娘了?你那时候去刺杀刘螽斯时怎么没想过你娘会怎样呢!哼!”
杜逢春急得要起,他动作一大,竟跌下了床。
“哎呦,你大爷的,好不容易把你给救回来,你再折腾死了!看你们家还怎么报仇!”张宴清连忙上前将他拖回了床上。
“你们来到底想做什么!”杜逢春被张宴清按住动弹不得,他只得用眼狠狠瞪着他们。
“我说过要你们安心等待即可!”李豫缓缓开口。
“不止你们杜家,当初我爹娘亦被刘螽斯害得惨死。”李豫紧握着拳,咬着牙,眸子涌起滔天巨浪。
张宴清不安地看着李豫,当年那场大火,他也是知道的,他当初亦以为李豫死了,不想一年前他随骠骑大将军回京,却意外见着了他,还有说去投奔亲戚的严夫子。
“你爹娘?”杜逢春突然愣住。
“今日我来,是要你将你们当初案子发生的经过及诉状时所遭遇的状况一一回想清楚,一言一行一字不落地写下来,这将是你以后呈交刑部的诉供。”
“这些时日,你便安心在此处养伤,切不可出去走动,等着以后有人来唤你,或许不过一个月。你母亲我已安置妥当,但你未有人来唤你出去前,你与她不得相见!”
李豫一字一句说着,声音没有一丝关于情绪的起伏,“若是你再胡乱跑出去,让丞相府的人察觉,那便休怪我赶尽杀绝了!”
还未等杜逢春有所反应,李豫又将兜帽带上转身出了房门。
张宴清狠狠又瞪了杜逢春一眼,也出了房门,倒不忘将门替他关上。
他一回身,便见李豫抬头望着沿着瓦檐倾斜而下的雨帘,神色莫辨。
张宴清皱着眉看着阴沉的天空,“这大雨下了都十日了,竟还没有要停的趋势。”
李豫缓缓开口道:“黄河水,要来了!”
第37章
接连多日的京城细雨, 下得人心烦躁,京城里发生着许多事情,都是平头百姓所不知的。
云墨知府孙勤被查出贪污赈灾款!
在发生黄河水患, 朝廷将赈灾款拨下的半个多月后, 突然有人向上检举报发了孙勤,连带着云墨府那一连串的官员下属们, 个个都在贪污名单上。
当朝皇帝震怒,委派了钦差大臣前往云墨府调查, 只这一查, 查出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贺行止不动声色, 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直接将手中的折子甩在了丞相脸上。
“你可真是朕的好丞相啊!”
刘忠源捡起折子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他慌忙下跪直呼,“陛下,臣冤枉啊!”
“冤枉?”贺行止冷眼看着他,“冤不冤枉一查便知, 来人!”
突然金銮殿上出现了一小队手持兵刃的禁卫军,正准备将刘忠源制住。
一旁反应过来的丞相党官员们纷纷站了出来大呼丞相冤枉,贺行止冷笑, 手一挥,又出现了许多禁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陛下,这,这……”被围住的官员震惊地看着这不知何时布置在金銮殿上的禁卫。
“陛下, 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刘忠源突然挣扎不休。
“带下去,关入刑部大牢!”
刘忠源被禁卫拖行着,衣衫狼狈的模样一改往日的神气,他先是梗着脖子红着脸吵闹着,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瞬时安静下来,转头在一群官员的身影中寻到了李豫,他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李豫,神色狠厉。
李豫安静地站在人群里,任由他盯着,刘忠源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想明白了一切,他颤着手指向李豫,直恼恨的咬牙切齿,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直游离在状态之外的刘螽斯恍然回过神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他手脚发软,他颤巍着双腿跪下,哆哆嗦嗦的喊冤,“陛下!父亲是冤枉的,陛下,还请明察秋毫啊!”
拿下了丞相这个大头,贺行止对着这个一直在他父亲庇护下胡作非为的纨绔并不在意。他掸了掸袖子,起身便走下了高台。
一旁的总管太监呼道:“退朝。”
金銮殿上的官员们四散而去,与丞相敌对的纷纷冷笑着自去当值,丞相党的官员们则聚在一处急着商量计策,有人在唤刘螽斯,他也不理,径直追上前方的李豫,揪着他的衣襟怒道:“是你!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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