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出那张号码纸,让他再说一遍。
郭宰照做,然后话筒那端安静了。
他疑惑:“怎么了?记下来没?”
片刻,那端才道:“没没,刚找到笔呢,你再讲一遍。”
“真笨。”郭宰再度报号码,之后强调:“我一般七点左右才方便接电话,但最好等我打给你,我不想阿爸和那个女人知道有人找我。”
程心应得爽快:“好。如果你三四日都无电话过来,我就打过去。”
“哇,你是管家婆吗,居然规定我时间?不行不行。”
“那写信,九月开学之后。”
“我看看吧……”
“别看了,不然我明天就打你电话。”
“……”
天黑齐时,俩人结束通话。
郭宰放下话筒,望着电话机微微出神。
不多时,他转身离开电话亭,拎着阿爸叫他去买的生抽往对面的楼宇走去。
前阵子他趁阿爸和兰姐睡着后,偷偷去漆黑的客厅将电话拆下来捧进房间。
不料客厅的灯突然亮敞,兰姐恶鬼般现身,冲他怒喝:“怪不得最近电话费暴涨,原来是你偷偷打电话!是不是打回乡下?死啦,国际长途三四块一分钟的,你跟谁煲电话粥了?未识赚钱就学着花钱,你厉害了败家!”
郭宰又惊又惧,急急解释:“无啊无啊,我只打过一次……”
“鬼信你!三更半夜出来偷电话,不是我起身去厕所揭发你,你分分钟打电话打到我破产!”兰姐从他怀里将电话抢回去。
郭父从房间跑出来解围,又哄又劝的把兰姐送回床上睡觉,再对郭宰说:“家里电话费是兰姐交的,我们平日很少打电话,你不要怪她。”
郭宰委屈极了,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呆站在客厅一动不动。
郭父问:“你是不是想打给阿妈?她在省城很忙,哪来时间天天和你聊天?一个月打一次够啦。”
郭宰依旧不出声,眼眶开始泛红。
“啧,话你两句就哭……”郭父也似为难,沉吟了半天,终想出个法子:“这样吧,你拿到身份能去上学之前,去喜帖铺帮我手,我每日给你5元,你把钱攒起来做电话费用。不要在家打了,兰姐不喜欢,你过对面马路的电话亭打,懂吗?”
他从身上摸出几枚硬币塞进郭宰手里:“这里几个大饼,是你最近去喜帖铺帮手攒的,拿去打电话吧……”
第102章 第 102 章 小修
程心将写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号码的纸妥善收好之前,在郭宰报的号码后画了个问号。
通话时一直在旁边聆听的大妹问这代表什么意思。
程心一时说不出解释,便道:“反正两个号码都不能随便打,除非十分十分紧急,我们就打这个。”
她的手指在没有备注问号的号码上点了点。
大妹似懂非懂,说:“那,小孖也挺挂住他的,下次让他给小孖打个电话?”她补充:“小孖家的电话有来电显示。”
程心说好,心里却怀疑郭宰就算答应了也未必会打。
过了两天她接到何双的电话,说是全宿舍都收到锦中的录取通知书了,想组织出来聚一聚。
程心:“行,几时哪里?”
何双:“明天中午,M记。”
时值七月末,太阳火辣辣的,人在户外站两分钟就热得浑身流油。
程心恨不得一头扎进冷气开放的餐厅里,无奈餐厅门口积了大批人要和门口的M叔叔像合影,堵得水泄不通。
“借过借过。”她见缝插针,又出了一身油汗。
期间,她似有若无地感觉到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腰身。
程心汗毛竖起。
郭宰不在,这次肯定是小偷。
她警惕地回头扫视,只见一堆陌生的脸孔。手同时摸向裤兜,幸好钱包还在。
程心不作多想,干脆把钱包握在手里,匆匆挤进餐厅里。
比约定时间早了足足二十分钟,说好的谁先到谁占位,她在餐厅转了圈,运气颇好地猎了张空台。
午饭时分食客多,一人占一台显然势单力薄,惹来不少人过来问搭台,甚至有拖家带口的明里暗里建议她去搭台,把整台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程心统统友好拒绝。
“能搭台吗?”
才请走一对年轻的搭台情侣,又来一个年轻的搭台……禽兽。
一年不见,到底在暑假这个人气最旺的地方碰上了,也不算什么太意外的事。程心抱着双手放到台面上,冷眼相向:“不能,过主。”
霍泉手拿一杯M记可乐,另一只手从裤袋抽出来,搭在程心对面的椅背上,笑意盈盈道:“一年不见了,有想我吗?”
程心面无波澜,语无起伏:“一千年不见,也许会想一想。”
霍泉笑了出声,“这个地方真小,我难得回来,难得出一趟门就能遇见你。”
程心不回话了。
住在同一个地方就是有这个风险。
她的拒人之意写满脸上,霍泉对此向来无视,饶有兴味地继续问:“看你一个人坐了不短时间了,怎的,跟男朋友约会?啧啧,单凭你这个脸色,九成九是被放飞机了。”
他咬着吸管呷两口可乐,脸带同情的笑。
程心略略打量他,长袖白衬衫束黑色休闲裤……斯文打扮,实则败类。
霍泉上身朝她微倾,“被我讲中了?那你挑男人的眼光真不行,要不要我帮你过过目?不过我过目也救不了你,以你这平庸资质……”他用赤/裸的眼神上下评估程心,得出结论:“注定只能招惹烂桃花。”
他的损言诬辞她听多了,耳朵早长了茧,可他最后一句话却微微拔乱了程心的心神。
程心移开目光,望向别处,仍是不回话。
霍泉盯着她隐隐发青的脸,又重新琢磨自己的话,不觉好笑。他拿手指轻敲台面,阴声细气问:“升中考几分了?报哪个学校?还是那句话,以你这平庸资质,留锦中很难。”
关他屁事。
程心铁定心当他透明,他说什么都零回应。
霍泉拉开餐椅坐了下来,转了个话峰:“怎么过年暑假都不去三婶家玩了?听讲你小时候三婶照顾了你两年,现在却不来往了?”
话中带着教训晚辈的长辈口吻,在程心面前鲜有的正经严肃。
程心微颤,暗地里内疚由然而生。
上辈子自哪时候起她就与姑姐渐行渐远,小时候追着跑甚至当作阿妈的人到年长之后竟可以数年不联系,这份由浓变淡由亲变疏的昔日感情的逝去,她的感悟是爱莫能助。
这辈子她计划过和姑姐走得亲近些,可是眼前这个人的横空出现就像拦路虎,拦下她的脚步,惊乱她的亲情。
程心不下十次假设过,假设这个人和上辈子一般早死,那她与姑姐的相处会畅通无阻,而不像现在这样,除了过年姑姐去她家向阿嫲拜年,一年下来就几乎无见面的时候,只靠电话联络感情。姑姐经常叫去她家玩,她却找种种借口推搪,借口虽然漂亮,但怎也抵消不了她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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