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宋昙【完结】(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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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随口笑道:“再过五日,你就等着好儿罢。依我之见,起码要翻上十番,你那私库,又能攒上不少银钱。”

  早些年间,徐阿母曾和赵屠妇一同在寿春城中摆摊,而唐小郎呢,则在摊子上帮着做豆腐羹,一干就是一整个白日,再加上夜里几个时辰,辛苦的很。

  徐荣桂是个抠门的,想着他是自家奴仆,自是不会另给他结算银钱。但那赵屠妇却是有情有义之辈,只要是她看摊儿,她便会抽出二成,塞给唐玉藻。唐小郎原还不肯收,还是赵屠妇找了徐三,让她转交,他才敢收下。

  唐小郎见她提起自己那私库,不由抿唇笑道:“瞧娘子这话说的,奴攒再多银钱,还不都是归娘子?奴是娘子的奴,银钱自然也是娘子的银钱。”

  徐三笑了笑,不复多言,只提笔挥毫,写起了寄往北方的家书来。说是家书,但因徐阿母识字不多,她每次都是写给崔钿,由她代为转告。

  写着写着,她心上反而愈渐安定了下来。

  徐三稍稍搁笔,一手支腮,望向菱花窗外。她稍一犹疑,随即掀摆起身,出了院子,朝着花圃小苑走去。

  时值春末夏初,温风旎旎,丽天日和,碗莲要等到七八月份,才会结苞而放,但那一盆很不起眼的通泉草,结着半紫半白的小花儿,幽幽迎风,寂寂无语。

  徐三走到那通泉草前,半蹲腰身,轻轻触了下那状若彩蛾的紫白小花,唇角勾起,露出了分外柔和的轻浅笑容来。

  通泉草,下达九幽通黄泉。她一直坚信,只要她对着这花儿说话,黄泉地府之中,晁缃一定能听得到。

  然而今日今时,她手抚花瓣,竟有些犹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所走的这条路,是否是晁四郎所乐于见到的。半晌过后,她轻轻启唇,只低低说了些日常琐事,不过是吃喝玩乐之类的闲话,至于省试殿试,却是只字未提。

  当日夜深,她将书信递给常缨,托她送出,接着坐于案前,自怀中掏出一枚镖刀,借着融融烛火,细细磨抚。

  虽说不过是露水姻缘,但却也曾动过真心。哪怕时过境迁,人事已非,夜深人静之时,亦是余思萦绕,未敢忘怀。

  她一翻手,将镖刀复又收于袖中,接着抬起眼来,凝望着那盏中灯花,不由又思虑起来。

  周文棠看不上罗昀,觉得其人迂腐不堪,又觉得她那套所谓兵法,不过是纸上谈兵,坐而论道,缺乏实战经验。但他并非完人,他对罗昀的看法,在徐三看来,到底是有些偏见的。

  省试的兵法题目,大多都是罗昀给她出过的题目,这绝对不是巧合。再想起当初在寿春之时,她在罗昀的腕上发现了官家的乌木珠串,由此看来,二人在寿春是见过面的。

  因此在考场时,徐三一看题目,心中便有了猜测——这题目,十有八/九,就是出于罗昀之手。多半就是官家巡幸寿春之时,她将出好的试题交到了官家手中。

  若是果真如此,那么这题目的答案,自然也是罗昀定好的。而所谓考试,并不是如实答出心中所想,还是要猜测出题人的意图,迎合判题者的喜好。这就是为何徐三在考场之上,思前虑后,还是选择按照罗昀所教的思路,依次作答。

  自打徐三入京之后,她虽手中揣着罗昀给她的书信,但她却迟迟不曾登得罗氏府上,将书信送至罗氏手中。先前在寿春之时,罗昀虽不曾明言,但也隐隐给她透过口风,这一封信,乃是举荐信,只要她将这信送到祥符罗氏的门上,她就将与罗氏成为同一派系。

  徐挽澜想得清楚,这一封信,有其利用价值,但是现在还不急着送出。她要等,等到自己在殿试之中,蟾宫折桂,拔得头筹,等到她在官场之中,遇上了需要拉拢罗氏族人的时候,再登门入府,将信送出,也好多攀一层关系。

  夜里徐三躺于榻上,辗转反侧之间,忍不住又深思起来。这一回,她想的是周文棠那兔罝之事。

  兔罝,捕兔之笼,即是周文棠所掌管的地下情报机构。她虽有意依附于周内侍,借他之势,博得官家宠信,自此平步青云。如此一来,待到她与金元祯的五年之约到后,她也能有所倚仗,不至于沦为一颗棋子,随风飘摇,不能自主。

  但是就目前来看,她与周文棠的身份是不对等的,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二人都将维持这样的状态。周文棠自兔罝得来的消息,是选择性和她分享的,对于徐三来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有自己的人手,好似兔罝那般,星罗棋布,四处安插,为她打探消息,处理事宜。但是周文棠整整耗费了十余年,方才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而她现如今不过是无名小卒,若想日后达成如此地步,还需苦心经营,孜孜不懈。

  徐三仰面而卧,眼望着四下漆黑,深深吸了口气。

  芝草无根,谋事在人。她坚信,只要她去做,她一定能够做成。终有一日,她会站在权力的顶点,扭转时代的狂潮。

  五日过后,即是放榜之日。因着秦娇娥心绪不稳,不敢独自一个,等候消息,徐三便早先应了下来,拉上恰好无事的常缨,陪着秦娇娥,在驿馆前等人送信儿。

  开封府这报喜的规矩,与寿春县内倒是有些不同。在寿春之时,都是县衙派人,挨门挨户,给新科举人依次报喜,但在这开封府中,由于考生人数众多,衙门管不过来,因而考生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自己挤进人堆,自黄榜之中,寻找自己的名姓,除此之外,便只能花钱雇人,抑或是买通试吏,替自己察看名次。

  秦娇娥跟她家大姐儿,虽是同胞姊妹,走的却不甚亲近,连住数月之后,更是相看两厌。因而今日放榜,姊妹两个各雇了一个报子,姐姐待在楼上屋里头,小妹则等在驿馆堂中,足可见得二人之疏离。

  这日里开封府内,热闹非凡,坊间百姓见着了面,都要聊上几句科举,互问对方,可曾押了状元局,若是押了,又是押了何人姓氏。

  徐挽澜坐在堂中角落,轻抿茶水,耳听得堂中闲客,言来语往,说了不少热门人选蒋平钏的八卦旧事,越听越觉得有些兴味。她正吃着茶点,竖着耳朵,忽地听得秦娇娥尖叫一声,不由得吓了一跳,赶忙回头朝着秦小娘子看了过去。

  她咽下点心,定睛一望,却原来是秦娇娥雇的那报子来了。那来报喜的妇人满头大汗,瞧这模样,喜眉笑眼,殷勤得很,徐三上下一扫,心里头已然有了数。

  果不其然,那妇人一开口,便如徐三先前所说的那般,秦娇娥律法一门考的不错,出人远矣,走了“特奏名”的路子,算作是专科人才。

  凭着“特奏名”中的律法一门进录之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即所谓三法司,还会有一轮三司会试,说白了,就是面试。

  面试的通过率很高,基本上只要去了,便会被授以官职。虽说这官职的品阶往往不是很高,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从千军万马的科举考试中冒出了头,不枉十年寒窗,日夜苦读。

  作者有话要说:  仍在努力中,今晚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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