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唐小郎反复低喃着这两个字,一时之间,竟有些许失神。
状元这二字,对于从前的他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他知道自家娘子聪明,也知道她能考好,但却万万不曾想到,她竟能考的这样好!
状元啊,三年才出这么一个,这可是要载入史册的!徐挽澜这三个字,可是要载入史册的!
娘子苦学两年,日夜不怠,终于得偿所望!
唐小郎激动至极,絮絮低语,又听路人说自家娘子,乃是开国以来,年纪最轻的状元,不觉之间,眼中竟是泪意模糊,泣不成声。
韩小犬看在眼中,仿佛很是不屑,嗤笑一声,低低嘟囔了两句不知甚么,可手上却仍是轻轻扯着唐小郎,拽着哭成泪人的他,小心往人群外挤去。
这二人是何等心思,徐三身处深宫,自然是不知不晓。此时此刻,她正坐于御花园内,碧筠亭中,远望花间,是周文棠与二三宫人,正在侍弄已经结苞的似荷莲,近观亭内,则是此次殿试的一甲三人,以及二甲的前三名,默然低首,等着官家驾临,赐酒训话。
一甲只有三人,即是所谓三鼎甲。徐挽澜被点为状元,蒋平钏则是榜眼,至于探花,资质平平,乃是官家出于时局所虑,点了一个出身漠北的妇人。这妇人生于幽云十六州,已经整整考了八回科举,官家点她,也有些怜悯之心。
二甲人数众多,今日有幸得赐御酒的,也只有二甲的前三名。这三人之中,有一个倒是徐三的故旧,正是先前在寿州州试,夺得解元的贾文燕。
徐三坐于亭中,远望着周文棠侍弄花草的侧颜,足足看了有小半个时辰,却依旧未曾等到官家露面。
她不动声色,移回视线,开始打量着身侧诸人。贾文燕,她连看都不想多看,目光一转,便稍稍凝在了蒋平钏的身上。
对于这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甚至风头比自己更盛的对手,徐三心中一直好奇不已。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名满京华的高门贵女,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是像秦娇蕊那般盛气凌人,睥睨一世,还是像崔钿那般,性情洒脱,举手投足,带着五陵豪气?又或者,会像她的母亲蒋右相一般,秉节持重,凛然自威?
徐三缓缓抬眼,直视向面前的蒋平钏。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由于大纲一直在修正,所以正文以外,作者有意无意说过的剧透,全都不是特别算数哈哈哈哈
最新的修正结果是,把结局改的更圆满了一些,所以大家可以非常安心地往下看了
第130章 稻花经雨已脱白(二)
稻花经雨已脱白(二)
蒋平钏的模样,倒是与徐三所想, 颇有些不大一样。
那小娘子比徐三年长五六岁, 已然婚娶, 面如满月, 肤若玉雪,身材微丰, 乍一瞧起来, 倒是个温和持重的女子, 称得上是脸软心慈,菩萨低眉。
可尽管如此,她身上却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旁人见了,纵然知道她是个和善的人儿,却也觉得有些不好亲近。高门贵女, 大抵如是。
此时徐三抬眼打量着她, 她也有所察觉,轻捧茶盏, 稍稍抬眼, 对着徐三回以一笑。笑意之中, 甚是和善, 不见丝毫嫌隙。
徐三心上不由一松, 勾唇一笑,又见亭中诸人,都默然不语, 很是拘谨,便率先开口笑道:“姐姐们瞧,园子里那几株结了苞的牡丹,恰是前些日子,官家才下旨立下的‘国花’。此花名为似荷莲,乃是寿州晁氏所育,既有莲花之形,又有牡丹之实,待到过几日开了花儿,不知该要有多好看。”
官家确乃爱花之人,对于这似荷莲亦是奉若珍宝。只不过,官家前日下旨,立此花为“国花”,却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偏好,其中更有政治考量的因素。
周文棠欲要重返宫苑,必须借助这两株国色天香的稀世名花。这两株牡丹的地位愈高,他回宫一事,便更显得顺理成章,无可驳斥。
那二甲头一名,也就是此次科举的第四名,名唤何采苓,三十余岁,福建路建宁府人,说的一口南方口音。这小娘子是个爱说爱笑的,先前已然有些憋得慌了,此时听得状元娘子开口,忙不迭地眯眼笑着,附和道:
“可不是么。我来了这开封府后,看甚么都是从前没瞧见过的。我长在建宁府,也算是富庶安逸的地方了,海上商客往来不绝的啊,可我却从没瞧见过这样的花儿。又像牡丹,又像莲花,也不知是费了多少心血才种出来的啊。”
徐三缓缓笑道:“是。是要费不少心血。”
那何采苓是个快言快语的,眼睛一转,紧接着又奉承道:“这个寿州啊,真是人杰地灵。咱状元娘子,还有我这个文燕妹妹,再算上那几株牡丹,都是寿州出来的,你说巧不巧。这叫甚么,这就是物华天宝,钟灵毓秀嘛对不对。”
徐三闻言,勾唇一笑,稍稍抬眼,瞥了那贾文燕两下,也未曾多说甚么。
何采苓絮絮叨叨,说个不休,听得久了,虽令人觉得有些耳朵生腻,但无论如何,亭中诸人,却也因此而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言来语往,含笑相谈。
徐三时不时插上两句,逗一逗趣儿,至于不说话的时候,则暗中观察起了这亭中几人。
榜眼蒋平钏,大多时候,只是在听,眼睑低垂,笑容温和,并不搭话儿,也不知她是确实沉默少言,还是说她心高气傲,懒得搭理这般庸常的闲话。
探花名唤胡微,正是那考了八回才考中的北方妇人,气质颇有几分发憨。她说话之时,口齿有些含混不清,但却又在努力插话,仿佛生怕被别人忽视了去。
不说话之时,这妇人时不时把着眼儿,悄悄瞥向徐挽澜和何采苓,瞧那模样,好似是在暗中学着二人如何说话。她倒是有心之人,这徐三和那姓何的,都是伶牙俐齿,能言善道之辈,她依样画葫芦,时日久了,总能学得几成。
二甲的前三名,便是何采苓,贾文燕,还有一个姿容甚美,举止风流的青衫女子,年约三十上下,生得白净纤秀,闺名唤作赵婕。
何采苓是个正经的话唠,一开了口,便是呶呶不休。徐挽澜猜她家世大约不错,毕竟这话多之人,都还算是比较自信,而唯有一个相对宽裕的家庭,以及一对宠爱子女的父母,才能养出这般自信之人。
只是老话说得好,言多必有数短之处。似何采苓这般的话唠,不适合当官,便是当官,也只能当个不管事、不掌权的闲官。
再说贾文燕,则是破落户出身,少女时期便寄人篱下,寒窗数载,只为出人头地。似她这般的人,为了钱权,甚么都干得出来。譬如此时,诸人相谈之时,她便时不时出言附和徐三,瞧那意思,仿佛是想对她屈膝求和,将过往种种,全都一笔勾销。
徐三勾唇一哂,心里头也明白,贾文燕是真心想当官,为了这仕途走得顺些,她是结缘不结仇,哪个都不想得罪,因而今日,才会对徐三时时附和。
至于那第六名的赵婕,模样长得俊俏,瞧着便很是风流,言谈之间,也能看出是才貌两全,见多识广。只是她眼神发飘,眼袋深重,媚而无威,徐三上下一扫,便知她乃是纵欲之人,没少流连床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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