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宋昙【完结】(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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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州县官,衙门差役,皆是人心惶惶,叫苦不迭,既为官家不敢对权贵开刀而叫苦,亦为忙于应付这日日巡察而叫苦。州县诸府,由此而理政效率大减,底层百姓,亦受了池鱼之殃,关上门说起此事,都说这带把儿的,到底是不通情理,见识短浅,如何当得了皇帝,只盼他早日得女罢了!

  而此时的徐三,却在暗中忙着几件大事。

  一来,她一直坚持,宋祁既然敢勾结光朱,那日后就必须得承受反噬。而且她也知道,当年宋祁与光朱结盟,也曾对光朱允诺,大抵是说,自己日后登基,必会如何如何,然而如今的宋祁,却是全然不想搭理此事了,只想待到时机妥当,将光朱彻底清剿。

  近些日子,光朱中人时不时便给宋祁送上密信,宋祁却都一概拖延,从不履行诺言。渐渐地,光朱贼人,也察觉出形势不对来,只不过多少还有些犹疑,不敢确信。徐三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让宋祁与光朱,由此彻底反目,再难勾连。

  二来,金元祯身死当日,鸿门宴上,金元祯曾拿出过一柄燧发/枪。而这燧发/枪的意义,可谓是分外重大。

  如今大宋所用的火绳/枪,乃是用火绳点火,燧发/枪则是用燧石点火,前者不过是从冷兵器时代到□□时代的过渡,而后者,必将彻底结束冷兵器时代,甚至能将整个时代,引领到全新的高度!

  徐三一直怀疑,金元祯仍留有后手,且就藏在北地境内。虽然希望渺茫,但她仍在北方州府安插了不少人手,多年以来,四下搜寻。而最近,在极北之处,似是发现了些新的线索。

  她清楚地意识到,若欲确保女性相对领先的地位,确保日后制度更迭,女性群体不会遭受前朝制度的反噬,确保这样一个国家,能在诸多邻国的虎视眈眈之下,远离战乱,延绵不绝,必须要引入更为先进的科技。否则的话,在农耕社会和冷兵器时代,女子在体力上逊于男子,着实没有优势可言。

  金元祯的那一柄燧发/枪,已成了她最后的希望。不然她便是日后争得大权,不过是另一个宋祁罢了,被制度所困,被宫墙所困,最终被那重重史册,禁锢封存上无数个世纪。

  而第三,则是帝姬。眼下将她养在京郊农家,不过是一时之策罢了,徐三心知,为了日后大局,这个女婴,一定要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成人。待到年底,梅岭在徐府生产,徐三便会借此将帝姬接回,并不告知她自己身世,便连梅岭都不打算直言,只说梅岭所生,乃是双胎。

  除了这三件大事,徐三也有不少小事要忙,忙于处理政务,忙于培植党羽;既忙着应付愈发心急的宋裕,又要忙着挑拨和激怒光朱匪徒;白日里兢兢业业,伴君如伴虎,小心侍奉着脾气愈发古怪的宋祁,夜半回府,按着周文棠留下的方子喝过药汤,还得忙着教导个头猛蹿的裴秀小儿。

  唯有夜深人静之时,她方可有一刻喘息。

  小窗清夜,挑灯无言。她会闲闲倚在榻上,手持绢帕,轻拭着周文棠送她的长剑。宝剑光寒,气凌霜色,却反倒让她渐渐放松,白日的忧愁烦扰,一并烟消云散。

  她会忍不住勾唇含笑,想象着千里之外的那人,是否也点着一盏孤灯,手持毫笔,用唯有他们才懂得的拼音,写着那些甜得腻人的情语。

  这男人,一把年纪了,满腹心思,落入信中,实在是没羞没臊,每每都让徐三看得又气又笑。虽是远隔千里,可这儿女□□,若是情真,何来远近之论?相思愈久,此情愈切。

  只是息了灯,隔日醒来,她又不得不收起柔情,换上仿若盔甲般的官袍,投入到官途宦海中去了。日复一日,虽是疲乏,却也乐在其中。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宋祁登基,已有半年。梅岭于徐府后院,生下一双龙凤胎,其中这半大女婴,即是徐三换来的帝姬。

  当日夜里,梅岭醒来,徐三也不嫌弃满室血污,轻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榻边,含笑递给她看。梅岭有些虚弱地笑着,看了看那一双儿女,目光微凝,随即又抬起头来,深深看向徐三。

  徐三不动声色,只含笑以对。半晌过后,梅岭笑了,轻声说道:“三娘的大恩大德,梅岭莫敢忘怀,今生当效犬马之报。这两个孩子,能生在徐府,也是有福,还请三娘赐名。”

  徐三垂眸,缓缓说道:“诗曰:‘香梅开后风传信’,这小郎君,便唤作梅信。‘梅花密处藏娇莺’,这小娘子,便唤作梅莺。你看如何?”

  这两个名字,倒是处处试探了。香梅开后,风传的是信任的信。而这娇莺,与风不同,乃是藏于梅花密处。聪明人的较量,自是不必处处点明。

  梅岭闻言,含笑点头,又坐起身来,倚着绣榻,哄逗了一会儿一双小儿女,瞧面上态度,并无一丝分别。徐三见此,安下心来,之后又暗中观察了些日子,发觉宋祁忙于政事,已然焦头烂额,对徐三后院奴仆产女之事,自然是无心搭理,更不会有一丝疑心。

  转眼已是正月,宋祁也正式改元。这一年,再不是崇宁十九年,而成了建始元年。

  建始元年,正月初时,年节未过,大宋国内便是祸乱连连。西南一带,光朱匪徒,被宋祁所为彻底激怒,斩木揭竿,兴兵作乱,接连攻下二三州府,烧杀劫掠,强占民女,此外更还将光朱与宋祁的暗中交易捅了出来,使得朝中流言,远甚从前。

  有道是“蜂蠆有毒,豺狼反噬”,宋祁养痈自患,不堪其扰,置膏烈火上,哀哀自煎熬。

  而北方州府,竟分外罕见,接连发生了几场地震,天崩地塌,尸骸遍地。当地官员也不知何故,竟是瞒报多日,直到地震过后,不少北地流民,群聚作乱,扬言要学光朱造反,当地镇压不住,方才上报朝廷。

  宋祁震怒之余,思来想去,只得派了徐三赴往北方。徐三在北方颇有威望,带兵也是一把好手,旁人镇不住,但他知道,徐三肯定可以。

  他原本还想趁着正月,皇帝须得封印,无须上朝,好好与徐三独处一番,哪知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实在让他无暇多顾,只得放手让徐三离京。

  便如当年金国攻来一般,这一夜,徐三又是匆匆离京,赴往北方。一抵达她分外熟悉的北方州府,徐三却并不急着镇压流民,反倒是专心救灾,又是开仓放粮,减免税赋,又是赈恤廪贷,不但给死了人的人家钱,给活着的人无偿赠予粮食衣物,更还让官府衙门,推出了无息借贷,贷与贫民。

  至于流民安置,徐三更是放开寺院官舍,让一部分无家可归之人,住进寺庙道观、县府衙门,至于其余流民,愿意去他乡安置的,便一并送往未曾受灾的邻近州府,安身于公私庐舍,并由官衙给田种植。若无徐三统一调遣,各州府互相推诿,远没有如此效率。

  如此不过二十来日,民心渐平,流民无须镇压,早已各得所安。赈灾过后,徐三便忙着彻查当地官府瞒报之事,可她这一查,却是发觉,这北地之乱,似乎并非是由地震所起,很有可能是多处规模较大的爆炸,引得地动山摇,大火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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