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愣了一下,问:“你请她们两位来做么子啊?”
“别问,先去请了来。”
不多时,石竹搀着两位奶奶来了。草微迎上前去,领着两位奶奶到了桌面前,说明了用意。原来两位奶奶都是纺布的高手,年轻时替大户人家干过,到老了自己手头上也没停过,一直在做,算是业内人士了。草微请了她们来,是想让她们瞧瞧这布的路数。
两位奶奶也如草微一般又瞅又抠,甚至还用剪刀剪开了一条缝来瞧,折腾得李二哥都没耐心了。瞧完了之后,杨奶奶说道:“这布不是咱本地产的。”
田奶奶也点头道:“对,不是本地产的,是裕兴那边的。”
李二哥不屑地耸了耸肩道:“那又咋样了?你们两位老人家瞅了半天就瞅出了这个?简直耽误功夫嘛!”
草微开口了:“有个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一声,我所有的胚布都是本地产的,是从离这儿十里远的大通湾张家布庄买回来的。”
“这又是么子意思?”李二哥甚是不耐烦道,“你想说这布不是你进回来的,也不是你染的?”
草微正色道:“刚才我仔细再仔细地看过了,这布确实不是出自我们百草坊。第一,它不是本地产的细棉布,它是裕兴那边产的另一种棉布,两位奶奶是行家,看看纹路就能看出来;第二,它的味儿不对。我家的染料都是我亲手配的,不但颜色独特,连味道也是独一无二的。而你送来的这块布上根本嗅不出我家布的味道,所以我只能说这布根本就不是我家的!”
“哎哟,这简直没地方说理去了啊!”李二哥急躁了起来,“不是你家的布?昨天是我亲自来接的布,又是我亲自送回城去的,难不成你想说我在中间动了手脚?窦老板娘,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李二哥你想想,我其他的胚布全用的是本地布,就这几匹布我用外地布,这说得过去吗?从裕兴到咱们这儿多远你是晓得的,我就为了进这么一点布去一趟裕兴,划算吗?”
“我哪儿晓得啊?没准是你以前剩下的呢?”
“还有,”草微又道,“丁香色是我上个月才推出去的主打色,我没有存货,基本是染好了就送走了。这棉布上明显有棉虫蛀过的痕迹,可见放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的布都是染好就送走了,哪儿来的时间给棉虫蛀?”
“没准……没准这就是你以前的存货,你拿来当现染的卖呢?”李二哥不服气地嚷道。
草微摇头笑了笑:“李二哥,我不会做那种砸招牌的事情,因为我很清楚一块招牌挂起来有多不容易。”
“这么说来你是不认账了?”
“我不是不认账,这布不是我的,我咋认?”
“窦老板娘,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你欺负我们福兴绸缎庄不是大商号是不是?你要逼急了,我家老板就告衙门去,你照样得赔!”李二哥激动道。
“你先别着急,事情要慢慢地理。这样吧,我们来梳理一下昨天你来取货的事情,看看是不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你还是怀疑我啊?”李二哥气急败坏地打断了草微的话,“我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做买卖的!明明是你拿了次货充好货,还把事儿都往我身上推,你缺心眼不缺心眼啊?我也不跟你说了,我这就回城告诉我掌柜去!你们家以后也别想在城里做了,我指定给你们闹出去,哼!”他说完气哼哼地扭头走了。丁氏和石竹追了出去,也没能劝回来。
“咋办,草微姐?死活拦不住他啊!”石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道。
草微绕着桌子,一面盯着布看一面说道:“让他去。”
“可他要回城乱说咋办?”石竹着急道。
“嘴巴长在他身上,他爱咋说咋说!”
“要不去跟阿猎哥说一声,让阿猎哥派个人去城里跟福兴绸缎庄的掌柜解释一下?”
草微摇摇头:“他们是不会信的,他们现如今就咬定了这布是我们家的。而且,阿猎那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要去惊动他。”
“那咱们……咱们该咋办呢?”
“让我想想。”
草微在桌边坐下了,两条胳膊搭在桌沿上,伸得直直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论颜色,这布与自己家的丁香色布几乎没有差别,但胚布的确不是本地布,而是裕兴棉布,也就是说布不是自己家的,颜色却是自己家的。
呵呵,有意思。
用自己家配的染料去另外染了一批布,然后再来充当自己家的布,这个人除了得有染布的手艺,还得有染布坊才行。
细数数,香河集上就自己一家染坊,大雁集上有花布张,另外就是县城里有了。自己在县城里才刚刚打开了一点门路,根本妨碍不了县城里那些染坊的买卖,所以应该不是县城里的染坊,那么剩下就是花布张了。
草微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第一次去大雁集时花布张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那个女人经营布料买卖十几年,早就对染布了如指掌了。如果给她一角配方,她是绝对可以染出同样颜色的丁香布的。但是,花布张真的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来对付自己吗?丁香色布的颜色配方又是如何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泄露出去的?难道真的有内鬼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黄山看过
> 如果真的要怀疑的话,那么怀疑对象就只有两个:红儿和石竹。因为丁香色的配方除了自己知道之外,就只有她俩了。
想到这儿,草微摇了摇头,不,不会是红儿和石竹,她俩对染坊一直忠心耿耿,不会出卖染坊的。那么,配方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天晚上,草微将陶红儿,石竹以及丁氏留下了。草微将自己心里的猜测告诉了她们。她们听了也十分惊讶。石竹道:“谁会这么干?难道咱们染坊里有内鬼?”
陶红儿接过话道:“要有的话,就应该是咱俩了。”
“咱俩咋会泄露丁香色的配方呢?打死我我也不会往外说啊!”
“我也是。”陶红儿点点头。
“你俩不必疑心了,我就没怀疑过你们,”草微道,“我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跟人提过或者无意中说起过配方的事情。嫂子你也帮我好好想想,看我有没有漏掉么子细节。”
丁氏三人都沉默了,垂着头紧着眉地思量着。但三人都没想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草微自言自语了起来:“怪了,总不可能配方会自己飞出这染坊吧?难不成对方与我心有灵犀,也做出了跟我一样的配方?”
“我看你素来有个记事的札子,么子东西都写在里面。你自个翻翻,看那札子有没有掉。”丁氏提醒了一句。
“嫂子提醒得好!”草微忙用钥匙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翻找起了手札。所幸,她的手札还好好地躺在里面。
“那可真是怪了,”丁氏叹了一口气道,“那花布张总不可能有飞天遁地之术吧?其他人又没那可能会晓得配方,即便他们跟花布张有么子瓜葛,也偷不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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