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板的声音在我耳根像魔音一样袅绕不去,他给我讲伊索寓言,苍蝇与蜜,小孩与栗子,都是关于贪婪的,他说华尔街里面的Gordon Gekko毁于贪婪,他在十年间看到了太多的成功与失败,他说他也许是老了,所以才会那么平静。
他说:“忻馨,你现在知道了,其实我是个多么消极的人,我很无趣,得过且过。”
我心酸得想掉眼泪,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手掌轻轻按着肋骨下面心脏的地方,那里在规律起伏地勃动,奇妙的触感仿佛通过我的手掌传到了我的心脏。
消极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介意爱上一个老男人,因为我自己也老了,我的心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年轻。老马配老鞍,老花配老盆,老牛吃老草才协调,只要他愿意,我就陪着他。
我抵着他的背闷闷地问:“你是不是仍旧挂着孙慧?”问的时候其实很紧张,因为知道在问蠢问题。
过了好久,他似乎叹了口气,“如果说对孙慧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在骗你,毕竟这么多年走过来,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那我呢,你爱我吗?”我绞着他的手指固执地问。
他转过来面对我,“忻馨,你不是一直很自信吗,这个问题还需要答案吗?我早就说过喜欢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背着光什么也看不清。
我很想说,“喜欢”并不是“爱”。我要的是爱,是让人疼,让人流泪,让人想不顾一切燃烧,想排除万难一辈子在一起的“爱”。我给他的是“爱”,可他一直在说“喜欢”。
但是我一个字也没再说,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很正常。燃烧过的木炭要再燃烧起来,总不会那么容易了,我们需要的也许不是承诺,而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删了几万字,改得吐血。没人看还这么强迫自己,可能上辈子是处女座。今天512十年,生死面前,人生一切事都是小事。愿逝者安息,生者幸福。
☆、白露为霜
第二天,江非均开车送我回浦西。
小区的公告牌上面,现在换了口号,叫做“不忘世博精神,争做文明市民”。
真快呐,前些日子还叫我们保持微笑迎接世博呢,现在世博就已经快成过去式了。
生活又被打回原形,和以前相比唯一不同的只是每晚我会和江非均通通电话,一般是在十点多钟,他儿子睡觉了以后。
他说孙慧的母亲已经在仁济医院做过手术,接下来化疗放疗是个漫长的过程,他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他有空会来浦西看我。
我开始觉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得找人吃吃饭聊聊天。
约君美出来聚餐。一个月不见,君美瘦了很多,笑起来眼角出现两根细纹。
“你吃了什么减肥药,简直暴瘦呀。”
君美摸摸脸:“最近忙着考注会,太累了。”
我拉她去吃自助日料,一边教育她:“你别怕我平时说你胖,那是逗你的,你看你,一瘦脸就黄,真正成黄脸婆了。你这种大眼睛最容易长皱纹,千万不能太瘦。来来,我们去补补,吃大餐。”
“不去,中午吃了一大碗辣肉面,现在还不饿呢,太浪费了。”
“干嘛呀,又不是吃不起,我请客。”
我不理她,直接把她拽了进去。服务生安排我们坐在榻榻米,隔一会儿刺身、手卷、各种鱼虾贝铺了一桌。
读大二时,为了扫盲,君美周跃,我和一哥们,四个人拼拼凑凑,饿了两顿,趁打折时跑到市里一家著名的餐厅吃了顿自助餐。
那战斗力简直爆表,扶墙进又扶墙出,最后撑到不敢说话,一说话胃里的东西就要往外冒。
那是我第一次吃刺身,挤芥末像挤牙膏一样啪叽挤了两寸长,结果辣得鼻涕眼泪满天飞,丢脸丢到外婆家了。
往昔欢脱傻气的惨绿青春,真是有笑亦有泪。
把盘子里的一块三文鱼解决掉,抬头却看见君美在走神。我伸手在她眼皮底下晃晃让她回魂。
君美蹙着眉头。她从小一有心事就喜欢皱眉毛,年纪轻的时候,她是那种一看上去就很浪漫的女孩子,文雅,秀气,有点淡淡的小忧郁,就算皱着眉毛也是“水莲花般的娇羞”。
可现在,水莲花般的娇羞变成了眼袋和细纹,君美,隐隐老态乍现了。
她家里的事情也是乱七八糟。国庆后张绍平小堂弟住了进来,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一点儿不方便。张绍平最近又变成了张三多,出差多应酬多电话多,两口子一周见不了几天,倒是没什么机会再吵吵闹闹了。
我直觉张绍平的状态可能有问题,有郎冬劈腿的经验,对于劈腿出轨这种事情,我的感觉跟狗一样灵。
“君美,张绍平有没有背着你偷偷打电话发短信,手机QQ改密码不让看这些状况。”
“讲不清楚。”
“什么叫讲不清楚?男女之间有暧昧,那肯定就是从发信息打电话开始的,你把他这一块盯盯牢,一旦发现苗头,咔嚓就掐断!”
按理说不该搅合人家夫妻的隐私,可君美是谁呀,这可是我一辈子的亲姐妹,我就不避这个嫌了。
君美心事重重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我只有敲敲钟,提个醒。
“反正你多个心眼吧,最好经济上把控住,男的就没钱搞花头了。”
“婚都没有结,还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好笑吧。你和江哥哥怎么样呀,是不是准备请吃糖了呀。”
“唉——”这下轮到我欲言又止了。
“算了算了,吃菜吃菜,不要浪费。”
我们相对一笑,心事尽在不言中。
天气越来越凉,秋风飒飒,白露为霜。
可我没时间簪菊踏秋,快到年底了,年初签的项目得一家家结题出报告,明年新上的要准备出方案,选单位。
CX项目按照协议要在结题时单独给曾主任科里一笔赞助,为此我又和李致去了一次杭州。
曾主任他们活做得特漂亮。照这个结果看,年终奖已经在向我使劲抛媚眼了。
我心怀感激地把厚厚一个信封递给曾主任,请曾主任写张收据,最好加盖一个他们部门的鲜章,没想到这个老实人却让我碰了钉子,说是他们单位最近□□很厉害,请我理解。
我给曾主任解释说,这个收据拿回去不会入财务账,只是做个证明,完了会毁掉的,我们会另外找正规□□冲销,不会出任何问题,没有这个收据,我们流程过不了,很难办。
曾主任听完还是那句“小忻,我理解你,也请你理解理解我。”
我想了想,退后一步,请曾主任写张白条,不盖章也行。
可人家咬定青山不放松,甚至表示实在不行这个钱就算了,不拿也没关系。
原来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麻烦,要是换成宋主任,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会说,怕啥呢,这钱又不是进我宋某人腰包,这钱拿来是给我们研究室创收,是帮领导减轻负担,我们全体都用了,要下课就全体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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