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之路_熿兰【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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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穆转头看我,眼神专注,“你看上去开朗,实际很焦虑,你到底怕什么?”

  如果某人年幼失怙,相信他多多少少会有焦虑,会恐惧生死别离,恐惧贫病灾害,忻馨其实是个焦虑的胆小鬼,但我保护着我的壳,把真实的恐惧藏在最里面,所以我回答,“我最怕没钱,是个彻头彻尾的守财奴。”

  刘穆不置可否地笑笑,明显不信,但我不打算和他推心置腹。

  我们在山顶逗留了半小时,等刘穆拍够,收拾好三脚架,又沿着山路随性攀爬,刘穆边走边给我讲徽州风俗历史、砖雕和美食。

  山林中除了桃红李白,还有粉杜鹃、紫鸢尾、野蔷薇,刘穆随手摘了一把,巧手一绕,居然给我做了个漂亮的花环。

  我又惊又喜,爱不释手。

  看着他跃然山间的矫健身形,我有点感喟,如果不计较其他,这是个非常好的玩伴,知识丰富,乐观开朗,心地应该还善良,可惜我仍然遗憾此时陪在身边的不是另一个人。

  我和刘穆又在村里住了一天,白天他去县里办事,我留在老余家补觉,发呆。

  第三天在老余家吃过早饭,我们就告辞回上海,仍旧停停走走,刘穆开车,我听歌睡觉。

  吃好晚饭,他开车送我到小区门口,打开车门前他转头问:过两周去四川,你去吗?

  我有片刻犹疑,这么交往着,算什么呢?

  “别想多了,不是我一个人去,好多人呢。”

  夕阳从挡风玻璃透进来洒到他侧脸,连嘴唇边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好吧,如果有时间的话。”

  “要是不盯牢你,你是不是永远都说没有时间?”刘穆逼近我,不客气地说。

  我有点羞恼,刚习惯和他没有负担的相处,他突然摆出这种嘴脸,让人很不适应。

  “嗨,逗你的,赶紧找工作去,有空再打电话吧。”

  刘穆打开车窗敷衍地挥了一下手,迅速松掉刹车开走了。

  ☆、荒山之夜

  从安徽回来两周后,有如神助,我觅到一份如意新职。

  新公司是猎头介绍的,本地上市企业,在近郊和苏南都有生产基地,市内办公地在大宁。

  很快地我就重归朝九晚五的生活,和这个城市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每日早间雄纠纠气昂昂冲进地铁,傍晚拖着步子神色疲惫地回家,像只蚂蚁泯然于茫茫人海。

  不过我跟打了鸡血一样地充满干劲,时间的每一格都被占得满满的,每一天都过得超级紧张充实,完全没有力气去东想西想,而且当第一个月的薪水打到账上时,那种满足感和安全感让我如释重负。

  和刘穆很快又变成了两条平行线,他时常约我,我极少应约,没办法,实在太忙了,忙工作,还要上考研复习班,整个五月,我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等工作稍微上手,已经是六月上旬。

  人生很奇妙,没想到我会在新公司迅速交到朋友。

  新朋友叫任熙,男性,汉族,年纪不详,估计和我差不多,同乡,是我新公司(简称MR公司)投资总监,上市前老板高薪从外面挖过来的人才,具有大型企业IPO操作的经验。

  我和任熙是在公司食堂遇上的。

  那天晚上在食堂,我领好餐坐下来刚吃两口,就接到了君美电话,君美又叫我去相亲,我刚领工资,心情一放松,看见四周没什么人,就放开了瞎讲,荤的素的,有的没的,顺便乱说。

  电话收了线,还在埋头吃饭时,有人用手指乒乒叩打我餐盘旁的桌面。

  我茫然抬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个子不太高,圆圆的娃娃脸,穿着很讲究,头发像电影明星似的东歪西倒体现出一种刻意的凌乱美。

  他可能刚刚吃过辣椒,嘴唇上颜色妖艳,猛地一看,让人怀疑面前站了个gay,后来熟了,我说起这事,气得人家一口茶喷出去一米远。

  任熙说是我讲家乡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一听不得了,这女娃啥都敢说,语言麻辣,他决定利用职权好好吓一吓我。

  他很严肃地扣桌子,“ 胸牌呢?哪个部门的?”用的是普通话。

  我舔舔牙齿,确认牙龈上没有菜叶,然后回他:“你哪个部门啊?”

  “美女,是我问你!”

  “那你猜猜呗,猜不到就没办法罗。”

  哼,公司部门那么多,你又不是太子爷,莫名其妙跑来施威,我也是有脾气的,懒得管你姓张还是姓王,况且看年纪,充其量是个和我一样的中层,所以我根本不怕。

  任熙脸色捉摸不透,从鼻子里憋出一句:你以为我查不出你的名字么。

  我一听,大为惊奇,拍手道:“咦,你是H省人吧——”

  任总立时破功。

  此君向来都是卷着舌头说京腔,因为他在北京读的大学,此后数年操着京味普通话横行上海滩,没想到一不小心舌头忘卷,家乡话掺进了普通话,被我逮了个正着。

  有了老乡这层关系,我和任熙很快熟悉起来。我们俩在公司的职位不存在利益纠葛,相处非常单纯,也非常放松。

  我们都经常加班,要是加班碰到了,他会过来坐一坐,聊一聊公司产品销售额啊利润率啊溢价收益这些话题。

  再后来会在加班后坐他的车去搜寻个家乡饭馆,吃点宵夜。

  我怀疑和任熙能成为朋友最重要的原因是,任总可以在我面前卸下人五人六的伪装,露出他好胜、小气、甚至偶尔幼稚的内核。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任熙和我一样,也是个大龄单身狗,同学朋友大部分都结婚了,工余时间不想回家,也不想鬼混,所以不如加班。

  我不会发花痴认为任熙对我有想法,他前女友是上音的研究生,师从著名声乐家唱美声。两个人一个热衷艺术,一个热衷金钱,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后和平分手。但我感觉任熙对那个女孩子还有旧情,比如他会开一辆女性化的TT,全因TT是他前女友的心头好,比如他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车载CD里放的全是女孩子喜欢的歌。

  七月的一个周末,我和任熙加班后去吃宵夜,任熙从后备箱取了瓶35度北京醇,说是他们读大学那会儿,除了啤酒二锅头,就喝这东西。

  一切白酒在我的味觉系统里都和酒精差不多,除了烧心烧胃,毫无美妙口感,我舍命陪君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撮,装装样子,任熙倒喝得很爷们,几杯下去红光满面,高谈阔论。

  任熙很喜欢讲那些资本市场的传奇故事,说到激动处拍桌子,“忻馨,你知道吗,能参与中国资本市场最激荡的十年,真的是太幸运了,这十年成就了多少英雄!”

  “狂人。”

  “狂吗?不,这一行里面我算最正常的,你没见过我那些朋友,听过他们讲话你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狂妄。”

  “不……”

  至少我认识的另一个人不是这样,他深沉,内敛,平和,或许只是我已经错过了他年少轻狂的年代?我生君已老,落花流水永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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