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对徐远来说,更是句句都要命。许多本就不坚定的戍卫军,明显露出被动摇之色,他冷笑一声,揪着一名中郎将的衣襟,问:“你真的信他说的?”
那郎将哭丧着脸,噗通跪下恳求道:“小的还有家人住在城中,不能背上个叛国的死罪啊,还请指挥使放过我……”
话音未落,一颗人头已经落地,徐远面色狰狞,朝被震慑到的将士们高声道:“既然陛下的密令,说叛贼进了皇宫,谁又知道睿王陛下手中的圣旨,究竟是如何得来?”
李儋元在心中冷笑,这是穷途末路,想要倒打一耙了。可他仍是镇定神态,朝后坐下道:“徐远,本王之所以愿意陪你周旋,不过想给你身后的将士一条生路,如果我说,父皇早就察觉你的阴谋,在这巷道里全埋了火药,你相不相信。”
徐远惊得后退一步,对面那人嘴角含笑,明明是俊美容貌,却在火光中仿佛地府修罗一般骇人。而他身后的军心已经大乱,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扔下武器,迈向对面那一条生路。
可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皇宫的方向突然传来钟声,李儋元倏地起身,顿时如坠冰窖,现在,皇宫里会敲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帝驾崩!
可他明明将叛军挡在了这里,父皇身边还有侍卫保护,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时,徐远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举起手大声喊道:“睿王弑君篡位,盗得兵符伪造圣旨,企图将我们污为叛军。戍卫军里还有血性的,现在就随我去擒住他,为陛下报仇,绝不能让大越落在忤逆贼子的手里。”
同一时刻,睿王府里,安岚正坐在卧房里看书,抬眸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榻,始终难以安宁,正想站起来喊来府里管事,突然转身大喊道:“是什么人?”
第112章
钟声似夜色, 沉闷而悠长,而落入众人耳中, 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更透出荒谬和诡谲。
李儋元呆立在那里, 听着钟声足足响了十下,耳膜里巨大的嗡鸣声才总算淡去, 眼前模糊的水雾散开,让火把的光渐渐清晰起来。
不远处, 徐远如一匹嗜血的豺狼, 呼喝着让身后的戍卫军冲杀过来, 先擒住三皇子者,记头号军功。等新皇上位后,必定加官封爵,富贵加身。
那批方才还想要投诚的兵士们, 此时全露出贪婪的表情, 皇帝既然已经驾崩, 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太子。现在,就是他们诛杀三皇子, 向新皇表功的最大机会。拼着性命能换得半生富贵荣华,十分值得一搏。
不止对面的人这样想, 李儋元明白, 站在自己身旁宋都统手下的营卫们, 极有可能也动了同样的心思。
他默默攥起拳, 杀场中央, 哪容得丝毫的软弱和悲伤,不管父皇现在安危如何,他必须先让自己活着离开。
周围的局势越来越乱,蒋公公满脸忧虑地在他耳边道:“三殿下,老奴掩护你离开!”
李儋元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如果这时逃走,等于将整座皇城拱手让了出去,也坐实自己弑君篡位的罪名。等徐远带兵杀到皇宫,趁机清除太子的所有异己,更将是一场令生灵涂炭的劫难。
于是他将手里的兵符高高举起,昂着头朗声道:“所有禁军营卫,全听此军符号令,现在宫中情势未明,本王倒想要看看,有谁敢公然舍命抗旨。”
这举动成功让方才身边躁动的将士们,重又冷静了起来。虽说敲了丧钟,可皇帝毕竟生死未明,如果成帝还活着,这兵符便代表着军令,谁敢站出来冒险抗旨。
徐远这时也十分焦急,他方才那番煽动,主要是想说动宋都统退兵,乖乖交出三皇子,让他们顺利以救驾的旗号进皇宫。可那边因为三皇子兵符震慑住,他又记着刚才三皇子提起火药的事,不敢贸然进攻。
李儋元见场面重又陷入僵持,连忙将圣旨递给满脸猜疑的宋都统道:“宋都统,你曾做过父皇身边的侍卫,应该分得出,这圣旨是不是他亲笔所拟。”
宋都统低头去看,实在找不出什么疑点,李儋元又盯着他身旁燥动的兵士道:“如果我真的害死了父皇,也该逼他立遗诏,改立我为太子。何必还要赶到这里,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他亮出手里的兵符,又加重语气道:“以你对父皇的了解,应该明白,他就算在再危机的时刻,也不可能将能号令内城禁卫的兵符交出来,害死父皇的人究竟是谁,宋都统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宋都统如遭重击般抬头,对面的军.队眼瞧着就要攻过来,他必须最快做出抉择。
李儋元神色肃然,又在压低声音道:“若宋都统想要选一条最容易走的路,现在就将本王交给他们,本王不会怪你。可父皇总和我说,宋都统是忠君刚正之人,所以才放心将内城营卫的兵权交给你掌管。”李儋元抬手往对面一指,“这里,就是皇城最后的屏障,要不要将大越江山让给真正弑父欺君之人,全凭宋都统的选择。”
宋学仁抬头看着面前,想起太子平日里的狠戾与传出,终于下了决心,将腰上佩刀高高举起,对着身后乌压压的将士喊道:“圣上遇险,皇城安危存亡只在一夕之间。内军所有将士,随我听从睿王号令,必须死守皇城,绝不能让叛军入城!敢违令者,斩!”
就在城南一场死战再难避免时,肖淮正背着重伤的成帝,借高大宫墙和夜色的掩护,躲开四处高喊擒拿“刺客”的侍卫们,小心地往西苑跑。
成帝脸色惨白,正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小腹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将肖淮的后背都染得湿濡一片,肖淮心中焦急,边跑边小声喊着:“陛下,您还撑得住吗?”
成帝艰难地掀开眼皮,喘息着道:“快,去内阁值房找霍学仁,他是内阁大学士,绝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朕要拟遗诏,让他替朕将今晚的事昭告天下。”
肖淮听他说话声已经断断续续,连忙道:“明白了,陛下好好歇息,微臣拼死也会把您带到霍大人那里。”
成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夜风从袍口灌入,将身上的温度也一点点卷走,意识也在颠簸着渐渐模糊,可他不能就这么离开,绝不能让这江山盛世就此落入那个心狠手辣的儿子手里。
延禧殿上,太子自缚双手被侍卫长和两名侍卫带进来,一到他身前便跪下痛哭,说他并不知道舅父竟敢出兵谋反,而他绝无逼宫篡位之心,求父皇赦免他的罪过。
成帝见他不仅没有逃走,还敢亲自来请罪,想必是有些悔意。便潜退殿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只留下最信任的总管太监,走到他面前道:“你若真有心赎罪,就随朕一起去城南,说服你那舅舅退兵。”
太子仍是伏在地上痛哭,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是悲伤到难以发出言语,成帝叹了口气,弯腰想让他起来说话,可就在这一刻,太子手上的绳索突然脱落,一把尖刀自他袖中,飞快没入皇帝的小腹。
尖锐的痛意传来,成帝难以置信地捂住腹部,眼睁睁看着侍卫长一刀了结了旁边已经吓傻的总管太监,殿内的一切都在旋转,伸手徒劳地抓了几下,就摇晃着栽倒在金砖之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砾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