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艾佳禾从未露面,而被误认是艾佳禾的葆光也极少现身,同班同学甚至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但她年年以优异到惊人的成绩拿下学院第一,有同学对她极度不满,四处造谣诽谤,“贿赂校领导修改成绩”、“与某姓老师的不正当交易”、“后台强硬富二代”,青大论坛上多是这类帖子,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一直没间断过。
火星在指尖跳跃,一点点剥落燃尽,即便很快地掐灭,指腹还是被轻易烫伤。
乔蘅默默地出神,一个面目冷峻的人影倒映在水面,颓废的,挫败的,和平时在人前的温润截然不同。
一只山雀水面上低掠,影子漾成一圈圈波纹,他浑然惊醒,把烟蒂揉在手心。
身后的厨房,清冷的光线穿过落地墙,木质地板被割成明暗两种色调,毛豆趴在明晃晃的那块,哼哼唧唧表达对他的不满。
这个男人侵犯了他主人的领地。
乔蘅探身摸狗狗的耳朵,毛豆一扬头,与他对视几秒,走开了。
“有其主必有其狗。”
乔蘅一笑,拉上厨房的门,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晨跑是乔蘅成年以后雷打不动的习惯,哪怕到陌生的地点也一样。正好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熟悉这边环境,为今后的生活做打算。
沿着并不平坦的土路,经过一片田野土丘,几条羊肠小道,到了清冷的小镇街道。
菜市和商铺就在眼前,三餐需要的食材应该都能买到。
乔蘅缓下步伐,一双带笑的眼睛朝街道两旁打量,还打开手机地图一一比照。
乡镇的早上空气清新,弥漫着呛鼻的冷意,土壤的腥气。敞在露天下的建筑和路边的一花一木都披上一层薄又轻的雾衣,贴近了还能看见上面紧密排列着虫卵般大小的水珠。
早点店、小吃铺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乔蘅买了两屉包子。
昨天大致搜了遍厨房,灶具齐全,几只碗碟,此外别无一物。亏他挖空心思要做人生第一餐,却败在了餐具和食材。
他收了手机走过去,照墙上的价目表要了两份香菇粥。
老板从舀粥到打包不止一次偷偷打量这个气质卓绝的年轻男人。
积溪镇僻静不出名,风光再好也没人来旅游,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就那么些人来买粥,镇上的青年男女十之八|九都脸熟,这个男人却是第一次见,面生,但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乔蘅提了粥盒离开,觉得奇怪,他走到哪总会有热切的目光追随。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他摇摇头,经过粮店顺手扛了袋小米,一路拎回甘棠园。
换好衣服出来,走到一扇门前,叩了叩,卧室没有半点动静。
记起臧叔的嘱托,每隔十分钟敲一次门,响动必须让里面的人听见,他又加重了力道,里面顿时一声咆哮,“大清早的烦不烦!别管我。”
起床气还挺大。
乔蘅分出一份早餐搁到锅里保温,自己吃了粥和包子,抱来电脑准备工作,电话就一个接一个打进来。
刚撂下一个电话,小舅卫浮名便打来了。
卫浮名在那头哟嗬哟嗬地怪叫着,“不是来青城了,公司也没见你人影,你小子活腻了,敢翘班,是不是不想干啦?不想干早干嘛去了,跟老头白跑这些年……”
“嗯,已经辞职了。”怕他没完没了,乔蘅赶紧打断。
卫浮名自顾自的说,还没反应过来,这会一听他辞了职,下意识就问:“啥?”
乔蘅扶额叹息,卫浮名懵了一会,弄明白了,“你居然把老头子给炒了,牛逼啊哥们。”
掐着十分钟,乔蘅再次上楼叩门。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失业人士。要不勉为其难让我朋友收留你,到他事务所上班?”
“最近有事。”
“你正经工作都不干了,能有什么事?不会是回家啃老吧。”卫浮名阴测测地笑起来。
乔蘅抬手梆梆地敲门,“不劳您老担心,我现在担任艾家的生活助理,正经事。”
“咳,那不就是保姆嘛!乔蘅,你脑子被门夹了,跑去给人家当保姆,不怕艾家那几个小姑娘把你吃干抹净咯。”
说得多难听啊。
“没事挂机了,忙着。”乔蘅摁掉电话,门从里面打开,葆光顶着鸡窝头,一脸怨愤地盯着他。
将就对付的晚饭因为味道寡淡在胃里翻搅了一整夜,到早餐桌上,葆光的脸也和昨晚的面条差不多,寡淡又苍白。
对着电脑看的乔蘅连头也没抬一下,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飞舞着。
“你刚刚说什么?”葆光怀疑自己听错了,偷偷地朝他翻了两个白眼。
“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不是雇主才干的事,什么时候员工也能和雇主讲条件了。
乔蘅看出她的疑虑,“不是你提的?还是说你根本就说着玩的。”
他勾着唇,把葆光脸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是她提出的,她承认,但当时她就那么随口一说,他还当真了。
果然人不能相信外表,外表下处处是陷阱,这个陷阱还是自己挖给自己的。
乔蘅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等她拿主意。
葆光低头搅粥,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我才不会食言。”
乔蘅拟好一页,站起来和葆光说:“借用一下书房。”
他迈着长腿出了餐厅,朝楼上书房里走。
葆光兀自懊恼着,一口干掉粥,冷静下来。
既然他要提要求,作为雇主的她也应该提出要求,这样才显得公平。
书房是落地窗,光线很足,乔蘅很容易就找到了书桌角上的打印机,印好两份,随意打量书房的布局。
她对手工木作似乎情有独钟,栎木条地板,餐桌是胡桃木,书架也是实木,木制品在这座宅子里随处可见。
乔蘅走向临窗的黄花梨木长条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上搁着墨宝,摹的是王羲之《行书雨后》帖页。
据他所知,现存于故宫博物馆的《行书雨后》是宋朝摹本,不是王羲之的真迹。单看这幅临本,笔劲深厚,气势雄健,大有豪迈放纵的气势。若是一个女孩挥就,可想书法造诣何等高深。
想到三省书社看到的那幅几乎能以假乱真的瘦金书,乔蘅大脑一懵。
何止是高深,简直是深藏不露。
这一刻,他心中变得清亮,好似得到了答案。
葆光吃完了粥,仍觉得腹中空虚,一时没忍住,把剩下的包子全部吃了。
乔蘅进来时,她语气不免有些埋怨:“去了这么久。”莫不是长篇大论要她谨记。
“案上有几幅不错的书法,看入了神。”乔蘅把纸递给她。
葆光眉梢轻轻挑到太阳穴,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却是得意的笑,“那些,不过是闲来之笔。”
乔蘅皮笑肉不笑。
浏览完所有条款,葆光再也笑不出来,“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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