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皇家,年氏对这个倒不以为意,既然德妃那儿打探不了,她关心的就是弘晖了,“二阿哥那儿如何?”
“宁华殿以前服侍的人奴婢连影儿见不着了,也没见苏培盛那老小子处置啊。”夏嬷嬷为难道:“那外头还是太子爷的侍卫守着。”
“太子爷的侍卫!”年氏闻言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件事,手上晃了晃温热的茶水立时泼了出来。她推开过来要擦拭的夏嬷嬷,追问道:“你快帮我想一想,上回三格格到我这儿来要出宫的牌子,她是甚么时候用的?”
夏嬷嬷没明白年氏的意思,好端端的怎么又跳到三格格身上。但她见着年氏着急的模样,还是配合的想起来,“是,是第三天。”
“第三天,第三天。”年氏喃喃失神,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动,嘴里断断续续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又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
“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十五日前找我拿的牌子,第三天用着出宫,第二天巴尔奔就死了。过了两天,德妃娘娘去过宁华殿便受了伤,接着的永和宫封了宫门,太子爷又令人守着宁华殿。”
所有线串了一遍,年氏只觉头重脚轻,差点没跟德妃一样载个跟头。
“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夏嬷嬷忙上前扶住年氏,就要张罗传太医。
“别叫。”年氏抓住夏嬷嬷的手,白着脸道:“你赶紧想法子打发人出宫一趟,让我大嫂立即入宫来见我!”
“这……”
“快去!”眼看夏嬷嬷迟疑,年氏几乎算得上是咆哮了,夏嬷嬷被唬了一跳,心知肯定出了了不得的事情,忙出去叫人了。
两日后,信鸽送京城飞到江宁府的别院中,石荣自信鸽腿上解下密信,让人带着鸽子下去喂食休息,自己带了信去书房,翻找出一本的杂记,按着事先商量好的暗号将密信破译出来,看过内容后将之牢牢记在心里,接着将信烧毁,才出门去找苏景。
此时的苏景却仿佛全然不知晓京城和江南都已被他的试探搅动的浑浊不堪,一脸闲适的带着美人在画舫中观赏轻歌曼舞。
江风徐徐来,江水淼淼波,画舫摇曳,美人在船头回旋如云,白玉酒壶中一线水柱撞入玉杯,散出熏人酒香,再有如玉公子温雅含笑倚栏吹笛,伴着不远处正在收网的渔家后那一轮落日,还有那一篓篓鲜鱼蹦跳时溅出的水花……此等美景,明月觉得自己要沉沦其中了。
可惜人不对,吹笛的是敌非友。景不对,这幅盛世安乐之景非她大明,而是大清治下!
一想到曾经这如画江山,这种种富贵安逸都原该属于她朱家,明月眼底那点温和立时散去,换做满脸凛冽。
察觉到明月浑身的刺又长了出来,苏景一曲吹罢将手中的玉笛放在一边,端起酒杯品了一口,含笑问道:“明月姑娘觉着这一曲春江醉如何?”
明月哼了一声,“太孙文武双全,天下皆知,又何必问我呢?”
“明月姑娘自幼拜师天鹰和芸娘子夫妇,自天鹰身上学会穿云神箭,芸娘子那儿学了红袖舞。”宛若没看见明月已面如金纸,苏景继续道:“百里穿云,连珠十箭,明月姑娘自天鹰那儿传承的绝学我已见识过,不过芸娘子的红袖舞,却还未曾见明月姑娘施展一二,我心中自是遗憾的很。”
“你……”明月骇然望着苏景,唇上已无半点血色,“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姑娘的师承?还是知道姑娘两位师父的真实身份?”苏景放下酒杯走到明月身边,挑起对方的下巴,如情人一样凝望着她满是张惶恐惧的眼睛。“听说碧云楼的花夫人年轻时貌不出奇,可一旦跳起惊鸿舞,便如月宫神女,叫人心魂失守,不可自拔。正是凭着这绝艺,花夫人出入江南高官望族府中,打下了碧云楼的根基。更妙的是,花夫人虽是青楼名妓,可多年来竟能做到守身如玉,因品性出众而成为数家名门贵妇的座上宾。明月姑娘,这等奇女子,你说又如何让人不好奇呢?”
感受到手中娇躯的颤抖,苏景松开明月下颚,以手背缓缓拂过明月滑嫩细腻的面庞,嗅了嗅手背上那一滴香汗,他缓缓笑道:“明月姑娘,你可知道,我幼时因家计艰难,曾随师父出入市井给人诊脉看病。很小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起过花夫人的大名。我还记得,十三岁那年,扬州沈家为给老祖宗贺寿,将花夫人自苏州碧云楼请来,在瘦西湖边摆起高台,花夫人在高台上一舞,惹得扬州人失魂落魄,看完这场舞,数日食不知味,而那一场舞后,花夫人便因年老而隐退,碧云楼交给她的弟子,继承她绝世舞艺的悦仙子。”
明月瞳孔一缩,背部曲线下意识绷成了一张弓。
“你很害怕?”察觉到明月的恐惧,苏景直起身,拉开与明月的距离,一副很是体贴的模样。
望着眼前这俊朗非凡,眸中仿佛满是柔情的男子,明月却如望着世间最恐怖的鬼怪。她自幼受宠,同时也承担重责,受到的训练超出寻常人想象。她原本以为,自己为了复明大业早已无所畏惧,假若连死都不怕,她还怕甚么。然而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世上她仍旧有怕的人,而那个人,现在就站在面前。
隐藏最深的秘辛从那张薄凉的唇一点点道出来,正如波兹上栓着一根怎么挣都挣不掉的绳索,感受那根绳索慢慢收紧,自己渐渐窒息,那是比死亡还要更可怕的感觉。
倏然,明月伸出手抓住边上的酒壶猛的一砸,接着飞快的抓起碎片朝颈项滑去。
“明月姑娘,这是做甚么。”苏景握住削瘦的手腕,内劲吐出,震落明月手里捏着的碎片,随手一带,便将明月仍在榻上。
明月被苏景内劲震伤脏腑,不由捂着胸口喷出一口发黑的血。
苏景视若无睹走上前,之前的柔情款款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与冷漠。
“明月姑娘,或许我该叫悦仙子。”
面对步步逼近的苏景,明月崩溃大叫道:“你到底想干甚么?”
“我想要的,悦仙子已经帮我得到了。”苏景在三步外停住脚步,拍了拍手,很快,有一艘小舟破浪飞速而来,两名壮汉押着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自小舟船舱出来登上画舫。
“师娘!”虽看不清面容,但一见这名女子身形,明月就认出了人。眼看女子被人押着,她立即冲上去想要被人救下来,奈何被石荣带人亲自架住了。
“你放了我师娘!”明月恨不能生啖面前这男人的肉!
砸倒的香榻,摔碎的酒壶不知甚么时候都已被人重新收拾妥当,连地上沾了污血的毯子都换了个干净。苏景坐在榻上,把玩着腰间玉佩,轻声道:“姑娘真以为我这些日子以礼相待,是为色所迷,有心要放过你们?”
“你!”明月扭头看了看在甲板处明显被人制住,一声不响的花夫人,恨声道:“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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