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只是那双眸子寒冷至深,让人不敢直视,语气没有起伏道:“你是在威胁朕吗?沈军师?”
沈钰手中多出一物,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此之上来回磨挲,通透泛光,羊脂圆玉,上面的一些纹理轮廓,仔细瞧了瞧竟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腾飞的龙,盯了白玉片刻,沈钰才又道:“陛下,微臣没有此意,只是有一计可献给陛下,只求陛下能过目一看。”
随及沈钰将才白玉放在一封密信之上,双手举于头顶,单膝跪了下去,沈方也悲怆一同跪了下去,而高台之上久久未有回音,任凭风经墙头发出‘铮铮’的轻响,王公公狭长微睁的眸子都不敢眨动,在眼皮酸胀的快受不了时,皇帝总算看了他一眼,这才忙不迭的下去将沈钰手中的物件拿了回来。
须臾过后,沈钰仍旧没有起身,保持着半跪的身姿,气若神闲低垂眉眼盯着地面,好似此时的他并不是在这刀剑交顾之地,而是如同往日上朝一般,并无丝毫波澜。
皇帝思酌半晌,眉间全然充斥着嘲笑,狐疑的性子让他对沈钰呈上的这封信扔至一旁,轻笑道:“沈军师你这上面所言当真?沈将军可知晓?他可愿?”
久未言语的沈方颓色已散,目光炯炯,朗声回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唯此才能顾得两全!”
皇帝余光在那角落的信上流转片刻,默了些许,云淡风轻勾起嘴角,眼神清明俯视沈钰和沈方两人,饶有兴味说道:“哦?那将军先动手让朕瞧瞧?”
沈方一时愣神,看向夫人有着些许不舍,捏紧拳头又看了看沈钰,后者却从容一笑,对着皇帝说道:“微臣知晓陛下是一定会遵守的,既然如此便无可再恋,唯死一消陛下疑云。”
沈方听闻沈钰话落,言语间带了些乞求,对着皇帝的方向,叩了一首,高声道:“陛下可否让微臣与夫人道别!”
皇帝也不觉得沈方此时能玩什么花招,遂让王公公传令下去,将沈方夫人放过去。
沈方瞧见自己夫人本来镇静的面容,此时却如同溃堤的河岸,梨花带雨云步悠悠向他走来,好似过了半生,沈方环顾四周,顾不得那些□□紧绷,步履急躁迎了上去,颤抖的双手带着粗茧慢慢擦拭夫人湿润的眼角,所过之处留下一抹红痕,沈方有些羞恼,紧张问道:“对不起夫人,有没有弄疼你?”
沈夫人轻轻摇头,只是哽咽问道:“你们信上写了什么?”
此时此刻沈方知晓怎么都瞒不下去,正色对夫人道:“夫人你可信我?”
几乎没有犹豫,沈夫人眸子涟漪水光轻荡,晗了晗首,哭腔道:“信。”
沈钰呈上的信中两人为了以证清白没有篡位之心,可以死为鉴,为了避免西秦国乘此良机攻打东越国,他们两人可对外可称身退朝中,回山归隐,这样既可剔除帝王之疑,也能堵住天下对皇上的猜疑,而且在此之前会书写一封信将玉佩放置其中,告知西秦国勿要轻举妄动,他们虽退隐,但与君的诺言依旧不可违背。
只不过信最后沈钰提到陛下必须将沈夫人和众将士安顿好,以礼相待,不得无故将其撤销官职,或者再扣上谋反的罪名。
皇帝眯着眼抬起了手,底下的侍卫匆忙走上前,想要将沈将军和夫人分开,可还未走近,沈方就将夫人圈在身后,骏马在一旁同时也将沈夫人倩影遮住,怒视看着前来的侍卫。
猛然外面铁蹄声大作,宫道后面的那些禁卫军回身张望,皇帝眺望宫门出,渐渐眉中心越来越紧,眼底犹如翻涌的潮水,失声指着沈钰道:“你!”
所有人都感受到大地的颤抖,守着后方的禁卫军还没转身对进宫侵犯者放箭,就被冲在前面的将领斩杀,嘶吼道:“将军!军师!我们来晚了!”
沈钰淡然看了一眼,又回头舒展眉头对着皇帝轻声道:“这是如陛下所愿了!”
王公公慌了阵脚,吼得嗓子破了音,护着皇帝身前,面部扭曲道:“护驾!护驾!放箭!快放箭!”
☆、归位
乱箭齐飞, 道中的沈钰首先将马鞭缠绕在手中, 在沈方的一旁将沈夫人护了起来,那边的本来防守的禁卫军,也和叛乱的逆贼厮杀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沈方和沈钰竟然真的反了, 而且竟是在此时此刻,将瓮中捉鳖变成改朝换代。
冷不丁将飞箭甩了出去,沈钰迎上了高台之上的皇帝冰冷至极的目光,与此同时他手中还架着镀金的□□, 箭弦对着并不是他,而是一心将夫人围住的沈方,瞬息万变, 四周的箭簇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皇帝也是看他们吃力的应对中,看准沈方右肩已中一箭无力护住沈夫人的右边,瞅着时机对着沈夫人的方向放出一只毒箭, 这本就是早已准备好送给他们的箭, 既然他们真有造反的心,那么心中最后一点君臣之义也就泯灭了。
沈钰身形变化再快, 在箭如雨下官道之中,还是受了伤,看着王公公一直劝着皇帝先躲一躲,而皇帝却有着强大的自负,在他身上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白净公公, 来不急细看,肩膀上又中了一箭,但沈钰并没有受任何影响,只是挥鞭的次数越来越慢,所以当看见皇帝阴笑一声后,来不及顾虑就点足飞至沈方右侧,为了避免伤及沈方,左手袖口一扬,竟将背后两人遮了一半,但也足够了。
所以当那毒箭没入沈钰胸膛时,他也只是闷哼一声,随之挥鞭将其他飞箭打落,却没受住喉头的一口腥味,跪地吐了出来,满地的猩红,好在那外围的将领也攻了进来,而高台之上的皇帝也在射完那箭以后就在侍卫的掩护之下逃走了。
可沈钰忍痛,朦胧抬眼看到那白净公公的面容后,淡然垂下双眸,抵不住眼皮的沉重,全身一软倒了下去,却落入一个满香扑面的怀中,可惜沈钰闻不见,只是觉得这个怀抱让他十分安心,很想睁眼看看是不是他脑海一直出没的人,可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他好想她。
白羽的笑颜如花的模样一直在他眼前浮现,她高兴的,她恼的,狡黠的,沮丧的,好像每一幕都依旧那么生动,闭着双眸的沈钰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嘟囔了一句:“白羽。”
而抱着沈钰的那人也闻声一僵,滚烫的热泪滴在沈钰俊逸的脸庞上,血色尽失,唯有嘴角的血迹显得整个人有些妖娆,如同白玉泛光之人也感受到脸上有温热的东西划过,双耳失聪一般,什么都听不见,可他用尽所有力气将眼皮撑起,模糊中看到抱着他的人有些像白羽。
沈钰好似笑容加深,他意识的最后,他想的是眼前这人跟白羽长的真像,可她是不会出现在这的。
她早都被自己赶走了,她走了,这样真好。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逼宫,也只是用了一个晚上,皇帝狼狈的身影也在数个时辰以后被抓回,没人知道白羽是怎么出现的,也没人知道白羽为何对着皇帝身后那个白净的公公下了如此狠手,竟直接一掌将那公公拍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沈方拉着白羽的手臂,那公公可能就命绝当场了,可当白羽挣扎着将那公公的发鬓扯散时,沈方却沉默了,竟然一开始在路上救的那位亦清姑娘,出征的将士大多数都见过她的模样,此时大家不用出声质问,看到她在此和皇帝在一起,那些说不通的事好像又能说通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夜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