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青莲手起笔落,嶙峋强劲的手臂挥舞袖子,玉指重掐毛笔,酣畅淋漓的在雪白宣纸上写下大字,他全心倾注在笔端,却忽视了墨水点破了他的雪腮,若一片悠扬的雪花落于眸旁,容光焕发,全无受困于牢狱的哀晦,一句豪放肆意的魏碑书体“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便能摧心破胆,苦汁横流。
写罢,他便端起莲花纹案板的茶盏,细细品着香茗,望着香炉里冉冉升起的轻烟,钻研起棋局来,他手执温软的玉棋子,停立良久。
根根锁人的铁柱旁,一绝色女子在旁也伫立良久,不愿去打扰。
薄青莲垂下眼眸,手指把玩着油光滑润的棋子,沉声道:“也是,大功告成,你也该来了。”
“呵呵”女子娇俏一笑,美如繁花盛绽,“能得紫虚圣人一赞,宛宁的权术也不是碌碌。”
薄青莲手指按下一子,落定后,抬头道:“她,你是动不了的。”
那女子听了,笑的婀娜风流,道:“哦?这次我找的可不是那蹄子的茬,是夫君你啊。”
薄青莲深深的目光透过根根铁柱,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轻轻扫她一眼,轻声道:“你变了。”
那女子听了脸色煞白,手指咔咔作响,冷笑道:“是,我是变了,以前那个骄傲跋扈的北辽默玥长公主耶律宛宁早就被你的冷漠害死了!”
薄青莲皱眉道,“十日之后,若无人敢逆其心意,我便会腰斩于市,以你的尊贵身份重回北辽也不无可能。”
“呵呵,只有你惨死当然是不够,那个妓女我一定要她尝尽骨肉分离,生不如死的痛苦!”耶律宛宁狰狞的一笑,邪恶堕入地狱的三叉魔鬼。
话音刚落,薄青莲皱眉,神情微微一怔,未抬头的盯着棋局。
“对了还有件更有趣的事情,你那位互赠芍药诉衷情的人儿可长了张倾君的脸啊,你的父亲万一想偿偿当年未了的夙愿,又一个不小心的偶遇,入宫为妃了怎么办啊?”
耶律宛宁点着绛唇,看着薄青莲隐藏不住心情的脸道:“宫里的那位含融仙皇后,敬慕懿皇后,凭着素日结下的仇怨,也都绝不会放过她。”
“真是悦耳动听啊,她在另一个男子身上婉言承欢,委曲求全时的吟声。”耶律宛宁满意的笑着,看着薄青莲的神色变得越发得意。
“或许这时你便能体会到万分之一寿王李瑁的心情了吧,南楚父夺子妻,败尽天理人伦的这场大戏,量谁都不能错过的。”
薄青莲再用手按下一枚棋子,道:“命中皆有定数,我死,是天意,不能护她,是天命,但现在哪怕是此时此刻,我也要想尽办法守住她!”
耶律宛宁一听,妩媚一笑道:“哦?原来夫君你心里是这个想法,但可惜啊,妾身已步好的棋局里,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方法便是要让你永永远远的失去她啊,若你早说些时候,或许宛宁便作罢了。”
“不过依宛宁拙见,把她拱手让给南华仙人,这种法子可愚蠢至极啊!”耶律宛宁抬眸,冷笑着讽刺道。
“我只要耍一点小计谋,就能乖乖让她回锦城,见羲皇,这你信不信?”她语气若飘忽不定的迷雾,让人捉摸不透答案。
薄青莲手掌攥紧了玉棋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娇柔迷人的模样。
“呦?瞧你,如此的迫不及待,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点点小手段。”耶律宛宁轻轻巧巧的勾勾手指头,像是扣住了什么东西。
轻而易举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夫君,是射杀狡兔三窟容易呢?还是惊弓之鸟?”耶律宛宁狞笑着,在暗光中婀娜的离开。
薄青莲手里,玉棋子碾得粉碎,粉白粉白的末子像是惨惨的白骨触目心惊。
二
我悠悠的踱着步子,闲庭信步于绿潭旁,任瀑布青若幼笋的水花跳珠溅雪般落在我发上,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圆润珍珠般,也丝毫勾不起我的心思,根本无心拨弄,他还没回来,已经是第九天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他不管不顾我,就算是平时再忙,晚上他也会和我品一壶清茶,顺着月影,窝着暖炉,一齐念书,他当真不想理会我了吗?就连见一面的机会也不愿意给我了吗?真是,我到底又闯了什么祸事。
我十分急躁的迈着步子,双袖飒飒生风,目光触及这清澈透明的绿潭,泛白的水花,却丝毫不能使我平静,我从未如此焦躁过,莫非他真出事了?这几天光看看渠黄绿耳的神情便不对,总是默默地盯着我,好像怕我忽然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啊,啊,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我咬咬手指头,就是想不明白。
波波涟漪忽然送来一个小东西,摇摇晃晃的飘到了茂盛的水草边,我赶紧三步作两步上前取来,是个小小的竹筒,我费力的扒开塞子,里面是个小纸条,我心情忐忑的打开,刚打开,心就仿佛坠入了深深谷底,摔得七零八落,手脚上也瞬间没了力气,软在地上。
薄青莲入狱,明日腰斩。
她用流水送来的消息来没错过。
我要出去!今天我便要出去,去你的待满十日便无噩梦,去你的十日后便放我自由,你若是死了,这一切还究竟有什么意思?谁陪我感月抒怀,谁陪我静默赏花,谁陪我雨中漫步,谁陪我门亭立雪,我胡乱的想着想着,心乱如麻,手脚也使不上力气,想走却也动不了,蹲在地上坐了良久,懊恼的眼泪都出来了,只盼着这会儿有人来寻我。
良女,良女,别闹了,快出来吧!”是渠黄她来找我了,我赶忙抹抹泪珠,免得她发现了什么端倪,以后脱不了身。
我低着头,散开长发把脸遮起来,泪痕粘粘的,沾的脸颊痒痒的,渠黄看见我坐在地上,赶忙奔过来,扶起我嗔道:“你便就爱坐在地上不是?今儿又是为了看什么?我可见梨花还未开呢!”她轻手轻脚的掸去我身上的灰尘,又像老鹰一般轻轻松松把我抱起来。
她会武功,还是个好手,体力我熬不过她,只盼着露出个破绽能逃出去,可光一个渠黄不说,绿耳,白义,山子,赤骥他们都守着我,整个观里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他怕是铁了心要瞒我,要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必需尽快想个法子,快些再快些,因为时间不多了。
往生劫?倾君篇①
原来任凭弱水三千,我也只要那么一个你。
我知道,她就那么静静睡在里面,呼吸是那么轻浅,一声声都让我不敢轻易动弹,温柔娇喘就像是无数透明丝线将我紧紧缠绕,越缠越紧。
尽管隔着珍珠帘,我也能想象她的模样,那张令我无数个日日心心念念的绝美笑靥,她就在那里胸膛起伏,睫毛纤长,细细柔柔的长发就那么散下来,滑亮乌丝千金难换,即使那双极其幽深能洞察一切的眸子此刻紧闭,我却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是在一声声粗壮的心跳,她有双曼妙迷人的眼睛,大而明亮,初遇那天她沾着水珠微颤着的羽睫,在日光下光彩明亮异常,鲜嫩若春樱的唇也蜿蜒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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