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突然陷入一堆乱麻之中,不管哪一件,都理不出半条脉络。
齐临渊将他离开将军府之前所知道的每一件事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一个黑影骤然涌现。齐临渊当即惊坐而起,倒抽一口凉气,他怎么忘了离开将军府两日前的那个夜晚,他在府中所看到的轻功极高的黑衣人。
齐临渊呼吸急促起来,殷家灭门血案十之八九与当晚的黑衣人有关。
他明明看到了,为何他当时态度不再坚决一些?如果是他坚持让殷叔叔提高警惕,加强府中戒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场血案了,殷府上下几十口人也不会死于非命?
齐临渊猛然抓紧胸口,面色倏然惨白,嘴角渗出的血一滴滴落到了被子上。
☆、幕后之手
又是一夜噩梦。
齐临渊醒来时,天已大亮。
昨夜他被魇梦惊醒数次,直到晨曦将近,才疲惫睡去。
这会儿醒来后,精神气明显比昨日好得多,他翻身下床,简单捯饬了一下就下楼用早膳。
步出客栈,齐临渊状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在找人,但他今日所找之人并非小蝶,而是随处可见的乞丐。
齐临渊搜寻的目光最终停在一个临街的角落,一隅孤角之中,坐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人,其眼含饥色,手捧破碗,碗口朝向过路之人,点头哈腰,连连称谢。
不过,行过之人,尽皆视而不见。
齐临渊两三步行了过去,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银放入其破碗中。
乞丐眼中饥色瞬间散去三分,点头如捣,“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齐临渊给了钱后却并不急着走,而是直接坐在了乞丐旁边,“今日心情不是太好,大哥能否与我聊上几句?”
乞丐抓出碗中银子塞进打满补丁的钱袋里,“得蒙公子不嫌,公子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大哥言重,我也是初来乍到,尚未有落脚之地,何来嫌弃之说。”齐临渊一脸颓丧,辞气中颇有无奈之感。
“公子看样子是个读书人,总还是有吃饭的活计。”乞丐反倒是宽慰起了齐临渊。
齐临渊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说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了,不知京城近日可有大事发生?”
乞丐想了想,又左右看了看,凑近齐临渊,神秘兮兮地道:“有。”
齐临渊似来了兴趣般追问道:“哦?是何大事,大哥不妨说来听听,京城里的大事,想来定当比我们那小城小郡的有意思。”
“这你倒是说对了,要说京城近日发生的大事,那就是将军府一月前的灭门案,全府上下几十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此事,京城内人尽皆知。”乞丐本欲再靠近齐临渊一些,看到自己脏兮兮的头发后又离远了几分。
齐临渊大惊失色,当下往乞丐身旁挪了挪,“有这等事,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乞丐摇了摇头,“谁敢断定?只是听那办案的官差说,将军和夫人的尸首都在,他们那个女儿的尸首却没找着,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要我说啊,多半也是活不成的,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哪里会容许活口留下,这不是给自己埋了颗毒吗?”
“那到底是何人所为?”齐临渊不去与乞丐辩驳小蝶生死之事,旁人如何猜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蝶现在在哪里,是否有性命之虞。
乞丐谨慎地往四周瞧了瞧,随后附在齐临渊耳畔,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向天上,将声音压地极低:“现在满京城都在传是宫里那位派去的人,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这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齐临渊脑袋里“嗡”地一响,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了头顶,眸子颤了几颤,心涛止不住地翻卷,连带着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里的这股颤栗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脑袋里混乱地犹如一团缠绕难理的乱麻。
宫里的那个人,除了当今皇帝,还能有谁?
皇帝,多么陌生而又遥远的字眼。
乞丐见他不半晌不语,遂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胳膊,“公子。”
齐临渊瞬间回神,手心里冰凉一片,他勉力挤出一丝从容自若的轻笑,继续问道:“那将军所犯何事,那个人竟要对其痛下杀手,灭他满门?”
“殷将军跟着那个人打了多年仗,玄国如今的安宁有他一半的功劳,那个人应该早就将他视作眼中之钉了吧。”乞丐一说到殷阕,言语中便满是惋惜。
“是功高盖主了吗?”齐临渊目光深深,似问似述。
“可不是,那个人还专门派了鉴天门的人来查案,你想啊,那鉴天门是专门为他办事的,里面高手如云,这么大个案子,怎么可能一个月了都还没破?依我看,不是破不了,是根本不会破。殷将军是何等神人,在玄国唯一能杀他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乞丐边说边四下张望,唯恐被人听了墙根。
齐临渊心中惶惶,又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银搁入乞丐碗里。
“你初来乍到,用钱的地儿还多着哩,快拿回去。”乞丐捡出碎银伸到齐临渊面前。
“留着吧,算是谢叔跟我聊了这么久。”齐临渊将乞丐的手推回。
“公子真是好人。”乞丐不再坚持,转而将银子收回囊中。
齐临渊起身欲走,又转回来叮嘱道:“叔今日与我说之事,便不要再对其他人说起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恐怕无端招来祸事。”
乞丐不迭应承:“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齐临渊不再闲逛,当即返回客栈,三五两下拾掇好行李,再拿了块布将夕雾整个罩住,下楼退房。
路过一脂粉店时,齐临渊看到外面停着他在槿城雇的马车,停步往铺里一瞧,果见是槿城那位车夫,看样子正在选东西。
齐临渊站在店外与车夫打了个招呼:“老大哥,还在京城?”
车夫转头一看,立即放下手中的脂粉盒子,跑到店门口,“原来是公子,我给我娘子挑盒胭脂,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齐临渊如实说道:“城外的菩提寺。”
“那公子且等我一下,我先进去买盒脂粉,然后送公子过去。”车夫又返身回了脂粉店拿起方才已经看好的胭脂,给掌柜付了银子后将脂粉盒子塞入衣襟。
“公子上车吧。”车夫为齐临渊拉开车帘。
“有劳大哥。”齐临渊先把夕雾放了上去,而后自己才往上爬。
到了菩提寺后,齐临渊硬将这一程的银子付给车夫,方抱了夕雾踏上长阶。
青檀树依旧葱郁,偶有几片绿叶飘下,齐临渊抱着夕雾站在树下。
“沙沙”声在他身后响起,齐临渊转身一看,是当日那位老僧,手中依然拿着扫帚一下下扫着只有几片落叶的地面。
老僧似乎永远都是这幅闲淡之态,恍惚间,齐临渊竟觉时光倒转,又是当日。他不曾离去,小蝶也不曾走远,一切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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