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渊纵步过去,“阿弥陀佛。”
老僧停下动作,“阿弥陀佛。”
“师父可还记得弟子?”
“若是有缘,当会记得。”
“弟子又入此寺,见到师父,当是有缘。师父后来是否再见过那日与弟子一同前来的小姑娘?”老僧是齐临渊在茫茫大海中所能抓住的最后一线希望,但老僧却道:“贫僧再未见过。”
失望之色当即浮于脸上,齐临渊半晌难言。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老僧之言,意在规劝,解人愁怨。
“师父所言,弟子了然,但弟子不信这缘就此而尽。”齐临渊岂会不明白老僧话里之意,缘起缘尽,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更不想去参悟,他只知道,只要小蝶还活着,他哪怕翻山越岭都要将她找到。
沉吟片刻,齐临渊又问:“弟子可否在寺里搅扰几日?”
“施主请随贫僧来。”老僧提起扫帚往寺后走去。
齐临渊紧了紧抱着夕雾的手,抬脚跟在老僧后面。
老僧将齐临渊带到一间禅房处停下,淡然道:“施主,有人走,有人在,进去吧。”
齐临渊不明白老僧言下之意,推开门往里一望,一双脚瞬间如被铁锁锢在地上,无法挪步。
门开一瞬,正坐在蒲团上小憩的齐欲来当即朝门口望去,眼中疲惫一扫而光,激动地道:“渊儿,爹可算找到你了。”
“爹,你怎么会在这里?”齐临渊喉咙哽咽,声音不禁发颤。
齐欲来接过齐临渊身上的包袱和被布块遮盖的夕雾,“白叔说你肯定会来这里,我们到京城后就直接往这里来了。”
齐临渊转过头,却发现那位老僧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了。
齐欲来倒了杯水拿在手上,“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赶快进来。”
齐临渊踏进禅房,接过齐欲来递来的杯盏,一饮而尽,又将包裹着夕雾的布块解开,花瓣骤然洒了一地。
齐欲来吃惊地看着植在坛子里的夕雾,“这是将军府的花?”
“是的。”齐临渊捋了捋花枝,又俯身一片片拾起花瓣,装入荷包。
齐欲来双眉紧蹙,不可思议地看着齐临渊,“将军府外面被官兵把守,你是怎么进去的?”
“后院墙角有一个通往外面的小洞,我便是从那里进去的。”齐临渊语气无澜,好像在说一件很轻松就完成的事。
齐欲来横眉一怒,轻斥道:“莽撞。”
齐临渊安言道:“爹,那个地方只有我和小蝶知道,没事的。”
“白叔也来了?”齐临渊适时岔开话题。
“来了,在隔壁禅房,你先坐一下,我去把白叔叫来。”齐欲来说着便走了出去。
少时,齐欲来带着白叔回来了。
“少爷,可算是找着你了。”白叔刚到门口便见到了坐在里面的齐临渊,当下激悦不已。
“怎的坐在地上?坐这上面。”齐欲来将蒲团往齐临渊身旁一推。
齐临渊也不拂他意,径直坐了上去。
齐欲来和白叔则席地而坐。
齐临渊系上荷包,“白叔,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白叔道:“也是那日小浅提醒老奴的,老奴和小浅来的那次,临走前少爷不是让我们带句话给小蝶吗,说你会在菩提寺等她,我就想到少爷来了京城后肯定要来这里。”
“你说你,你怎么一声不响就一个人跑到京城来了?”齐欲来又气又急,却不忍再加以斥责。
齐临渊正色道:“爹,小蝶还活着。”
“什么?”齐欲来瞳孔赫然放大,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小蝶还活着?”
齐临渊冷静分析道:“昨夜我去了一趟将军府,她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在,唯独孩儿先前送她的一幅画不见了,只有她才会拿走,她一定还活着。”
“可是,”齐临渊眸子又瞬即暗了下来,垂着头,“我却找不到她在哪里,杀手肯定不会放过她。”
齐欲来戚戚叹道:“贤弟若是泉下有知,保佑小蝶能逃脱此厄运。”
“不知到底是何人与将军结了仇,竟下如此毒手。”白叔攥拳愤懑道。
“当今皇上。”齐临渊吐出四个字,眼神闪出从未有过的凌厉。
齐欲来神经一紧,当下出言喝止:“瞎说什么,祸从口出。”
白叔即刻起身跑到门口张望,确认无人后才又关上房门坐回。
“爹,我没有乱说,殷叔叔何等威风,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如果不是皇上,谁又能在京城动他分毫?更别说灭他满门了,”齐临渊一拳打在地上,“假意派人查案,这都一个月了,怎么会一丝踪迹都查不到,还派人把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是……”齐欲来顿了一下,直接跳过,“派人所为。”
“爹,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殷叔叔战功显赫,玄国百姓都对他敬仰滔滔,再加上他手中握有兵权,已经威胁到皇上的地位了,皇上才对他痛下杀手。从古至今,功高震主都是武将难以避免的大忌。”虽然只是市井之言,但齐临渊几乎已经认定当今皇上即是此案背后主使。
古往今来,功高盖主之人,几个得了好下场?殷阙岂是泛泛之辈?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在一夜之间不声不响灭之满门的,除了宝座上那位,还有谁能做到?
若说是江湖组织,那么整个京城的防卫便有极大的弊病,重臣府邸周边的卫戍向来都比其他地方更重,何况将军府中侍卫之配备,皆为军中兵士。
综此,如果非是今上所为,那么这桩血案,定当筹划已久,且每一步安排都相当精密。
正是因为放眼整个玄国,实在找不出何人有此动机,要知道,殷阙于玄国百姓来说,是护国卫土之人,战功比之陆玄矶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兼之,其人品端行正,即便有了而今地位,却从不为害一方,何以与人结下这等仇怨,非灭门不得已释之?
“以后这话莫不可再说。”齐欲来心颤的厉害,生怕齐临渊因一时不慎之言而惹火上身。
“是啊,少爷,老爷说的对,这话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白叔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今日在寺里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就回槿城。”齐欲来害怕的紧,不敢多在京城逗留。
“爹,我不能走,我还没找到小蝶。”齐临渊语气坚决。
“你这孩子,跟你说话你怎的就是不听,爹不是不去找小蝶,只是现下风声正紧,你细想一下,小蝶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定是有人相助,你殷叔叔领兵多年,还没有几个心腹吗?小蝶是他的遗孤,他手下的将领也定会不遗余力地去找,如果连我们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那杀手早就将她寻到了,”停了停,齐欲来继续分剖道:“爹问过寺里的师父,他们都说未曾见过有一个这样的小姑娘来寺里,可见小蝶身旁定是有人相助,早已将她藏于别处,不然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在外面乱走,早就命丧刀口了,怎的会连官兵都没有找到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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