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索_三斋【完结+番外】(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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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里空空如也,三寸之距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既然上下都是个空,那就让它继续空着罢。霍水仙闭上眼,她要保存力气,到最后,就算爬,她也要留着力气爬出去。

  休食两日,霍水仙开始头晕眼花,站立摇晃,双手发抖。

  灵儿哭红了眼地劝,她一句也不听,此人性子一旦倔起来,就像一颗煮不破的石头。

  休食的第三日,陆上燊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药,她一滴不剩地吐了出来,并且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中药碗打掉,黑汁洒他一身,他又气又急,却又拿她毫无办法,最后只得愤然而去。

  第四日,四肢百骸虚成豆腐,神识发懵,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同样休食四日的男子得知后,急得发疯,骨肉腾飞地奔了过去。

  遣出房中下人,陆上燊一把将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拥入怀中,胡子拉碴的下巴抵在其头顶上,悲凉与痛楚如上瘾毒药般渗入血液,侵蚀全身,几至疯魔。

  一根弦,绷得太久,太过分,终会断掉。

  而此时,陆上燊绷起的那根弦,骤然而断。他一拳打在床上,朝她疯狂吼道:“你舍了命也要离开我?我在你心中就这样不堪?不惜一切都不愿看我一眼?天底下找不出比你更狠心的人,铁水浇铸的心肠。”血气逆涌,犹如一头发狂猛兽,大有一脚踏平面前挡身大山之势。

  吼声震醒了霍水仙,她撑开沉重的眼皮,片刻的迟钝后终于感觉到身体的禁锢,意识瞬间恢复,用上仅有的力气挣扎,本想大声呵斥:“放开我。”无奈仅剩的力气都用在了骨头上,喊出的话也只有气,而失了力。

  陆上燊抱的更紧,不让她有挣扎的缝隙,语气哀哀地道:“别伤害自己,我,”空出一只手,狠狠指在心脏处,“这里疼。”

  霍水仙果真停止了挣扎,央求道:“桑果,放我走好不好?我欠你天大的恩情,我知道,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声音微弱至极。

  陆上燊面容一苦,目光忽而温柔如水,用了哄小孩的语气,道:“先吃饭好不好?”

  霍水仙柳眉倒竖,一字一顿,决然道:“放我走。”

  陆上燊撤回双手,垂着头,颓然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倏尔一笑,“还记得我曾说你井蛙之见吗?霍水仙,你的确是井底之蛙,我费尽力气趴在井口,你始终能视而不见。你说说,你不是井底之蛙,是什么?一步而已,我已经朝你伸出双手,伸得都快僵了,只要你肯往上一跳,我就能接住你,可是你不肯呐,你能看到九霄云上的人,却独独瞧不见井口人。”

  “他从来不在九霄云上,桑果,霍水仙今生欠你一条命,我无以为报,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我来世给你做牛做马,定报了你今世之恩。”语气决绝,眼神坚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陆上燊的眸子越来越暗,眉宇间叠出群山,“你走罢。”这三个看似简单的字,却是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霍水仙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禁怀疑是否所听有差,确认道:“你……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你走罢。”陆上燊又提起气重复了一遍,一腔求不得化作怨愤,恨声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旦从这里走出去,尔后不管是生是死,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即便是死,尸骨都不能让我看到。”

  霍水仙正色诺道:“我答应你,从今以后,生或死,都绝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永远也不。”

  别辞决绝,陆上燊面若死灰,朝外面怒声高喊:“送霍姑娘出府。”

  霍水仙当即翻身下床,走到镜台前,打开妆匣,取出陆上燊当初送她的一半对翼,递于他面前,“这玉佩原是你之物,我既要走,便决无再留之理,当物归原主。”

  陆上燊只看了一眼,并不去接,漠然道:“玉识人,拿走。”

  霍水仙首鼠片刻,撤回手。

  包袱早已收拾好,就待此刻。

  未免陆上燊反悔,霍水仙从柜里拿出包袱就往外走,路过陆上燊时,脚步顿了一下,只一瞬,又重新迈开。

  行至门口时,陆上燊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霍水仙,记住今日你说的话,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霍水仙怔了一下,声若蚊呐地喃喃道:“傻子,感激哪得情爱深浓。”

  霍水仙这一走,走得决绝,走得坦荡,走得无愧于心。

  终于片芳无迹时,陆上燊方缓缓抬起头,望着门口发呆,骤雨冲出眼眶。

  脱去长靴,侧身躺下,枕上残留着一缕熟悉的发香,他抖抖索索扯过她盖过的寝被,紧紧拥住,颤抖地像只受伤的刺猬。

  枕边,一片空凉。

  一根乌黑发丝静静躺在枕上,陆上燊小心翼翼地将它拈起,珍宝似地攥进掌心,连带着拳头一并藏入衣襟,这是她唯一留下之物,唯一曾完完全全属于过她的东西。

  有了陆上燊之令,一路上果真无人出来阻拦,霍水仙带着灵儿,头也不回地直奔府门而去。

  两扇古朴沉重的大门已缓缓敞开,护卫肃然而立,即便见身挎包袱前来,也再无那日如临大敌的反应,直到霍水仙踏出门槛,众护卫依旧凝立未动。

  终于出来了。

  霍水仙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小馆喝下小半碗稀粥,四日滴水未进,她不敢太过放纵地去胡吃海喝,容易适得其反。

  恢复气力后,霍水仙大摇大摆地在走在路上,看哪哪都顺眼极了。

  灵儿背着包袱在后面跟着,跑上前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

  霍水仙笑了笑,“回家。”

  他曾说过,倘若有一日,她走丢了,就回到夕雾,他会在那里等她。

  而现在是他丢了,她便回去那里等他。

  归路尽头便是家,霍水仙推开门扉,萧索入目,紫湖已干,满地落英,碾作泥尘。

  鸟倦还巢,兽顿返穴,离人终归。

  青藓妆石,秋蜩饰风,置身此间,恍如隔世。

  霍水仙走上长廊,游抚栏杆,意态安然,一切如初。

  灵儿在前面喊着:“小姐,快来看啊。”

  霍水仙闻声抬头,朝灵儿走去。

  却见曾是夕雾唯一落锁的房门上,金锁已不知去向。

  霍水仙伸手一推,门内景象撞入眼中,震得其当场惊住,一时忘入。

  良久,抬脚走入,赏景般细细看过去。

  这间房里,堆满了姑娘所用之物,有孩童玩耍的各种小玩意儿,也有装满了各式发簪的镜匣,还有四间八尺余高的长柜。

  灵儿打开距己最近的长柜,却是满满一柜姑娘秋裳,将灵儿当场惊得目瞪口呆,赶忙又将其他三方长柜依次打开,只见春、夏、冬,三季衣裳亦如此分柜而装。小到六七岁女娃,大至十五六岁姑娘,依年而裁。

  “小姐,稀奇了,房里竟全是女孩儿的东西。”灵儿年岁小,忽然见了这样多乖巧玩意儿,欢喜地紧,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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