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燊不待白叔说完便自顾自跨入院中,方墨慌忙将伞随行。
白叔将陆上燊引至小亭廊桥处,便收步不前。
陆上燊一眼便望见了亭中正与齐天笑谈的霍水仙,眼神凌厉一闪,眉尖微拧,转瞬恢复如常,迈步朝亭中走去。
为陆上燊撑伞的方墨在望向亭中之人时眼睛霍然一亮,苏喜也在。
“不知三位所谈何事?老远就能听到嬉笑声。”陆上燊将食盒放在桌上,不待邀请便自己入座。
“草民参见……”苏喜起身正欲行礼,礼词还未说完便被陆上燊打断,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苏姑娘无须多礼,就像从前一样唤我陆公子便可。”
苏喜眼珠一转,瞥向一旁的方墨,心跳因这一眼悄然加快,睫毛微微乱颤,窘色之下,眼神回落于身前茶杯之上,拾起茶杯送向唇边,浅啜一口,又轻轻放下,动作举止皆如常,唯有鸦睫掩盖不住眼中闪烁流光,似乎总想流转到某处,却又及时克制住。
再观方墨,亦是如此。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霍水仙语气冷然,显然对自己无故受杖刑之事耿耿于怀。
“你伤势恢复如何?心情是否,舒畅?”陆上燊故意加重了最后两字声调,乍听之下,不觉有偏,细品之后,却是酸味十足。
“托王爷的福,草民伤势已有好转,这心情嘛,自然是畅快无比。”霍水仙字字带刺。
陆上燊侧睨着她,阴阳怪气地哂道:“哦?未曾想到齐公子这院子竟有如此奇效。”
“王爷过奖,齐某这院子自比不得王府堂皇,却也静雅。”齐天脸上已无方才的夷怿神情,而是与往常一样清淡如水,波澜不惊,举杯慢饮之时,余光朝陆上燊扫了一眼,转瞬移开,徐徐放下茶杯。
“齐公子品味确实雅致脱俗。”陆上燊也瞟了齐天一眼,又酸了一句。
还未等齐天开口,霍水仙出言呛道:“那是自然,王爷此次来莫不是为了看院子的?”
“非也,”陆上燊将食盒揭开,端出尚有余温的叫花鸡,推到霍水仙跟前,“这是我特地为你寻来的美味,名为叫花鸡,还未凉透,你且吃吃看。”
“叫花鸡?你上哪儿找来的?”霍水仙眼睛猛然睁大,惊呼了出来。她在原来的时代是吃过叫花鸡的,可不知这古代的与她所吃的已经不知“改良”了多少回的有何区别,顿时兴趣大增,仗刑之事也瞬即抛于脑后。
齐天表情与她截然相反,鼻息比方才重了些。
“我自有寻得之法。”陆上燊控制力道,徒手将泥壳敲开,露出发焉的荷叶,又动作熟稔地将荷叶剥开,热腾油亮的叫花鸡散出诱人香气。
霍水仙顾不得去拿筷子,直接上手撕下鸡腿,咬下一块,细细咀嚼之下,肉质嫩滑,鸡汁鲜美,砸了咂嘴,滋滋赞道:“少了调味,却更鲜美。齐天,姐姐,你们也尝尝。”
“我发闷,此时怕是食不下太过油腻之物,你欢喜就好。”齐天随意扯了个借口婉拒,辞气依然柔如轻风。
霍水仙笑道:“那你没口福啦。”
齐天微微一笑,“遗憾。”
陆上燊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齐天的机会,面不改色地道:“怕是这糙食合不了齐公子胃口。”
“王爷多心了,齐某确是发闷。”齐天并不与之计较,言辞淡然如云中清风。
霍水仙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陆上燊,“王爷可有胃口?”
陆上燊怔怔然,很快接过鸡腿,容情朗昭,“终于知道讨好我了。”
霍水仙哪里是在讨好他,分明是想堵上他的嘴,她呛声陆上燊是因为他害自己无辜被冤,但齐天此前从未与陆上燊有过太多接触,不解两人为何一见面就会有火药味,所以未免陆上燊继续挑事,便顺带转移话题,“姐姐,你尝尝。”
“好。”苏喜一贯斯文,但眼下碍于没有刀箸,她也只能上手,含含蓄蓄地撕下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以防有人居心不良,霍水仙边吃边没好气地提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王爷今日这殷勤献得是不错,但草民可没忘是您害的我平白受了一通仗打之刑,小命都差点没了,您千万别以为区区一只叫花鸡就能把我给唬弄了。王爷赏草民的这顿皮肉之苦,草民可是没……齿……难……忘。”
陆上燊脸色一青,瞬间食之无味,“我已经替你回敬了月曲,此事以后便莫要再提了。”
“我相信王爷不是有意陷妹妹入险,王爷今日还特意为你寻了美味,妹妹便也莫要为此事耿耿于怀,伤气伤神,对你伤口恢复也不利。”苏喜那日听得霍水仙所讲之时便觉其中应有些误会,定是霍水仙当时气上心头才故意往歪了说,今日听得陆上燊之言,苏喜心中便更加断定陆上燊绝非有意为之,为免霍水仙对陆上燊这个王爷生了嫌隙,苏喜便开口替陆上燊开解道。
“姐姐你怎么替他说话?”霍水仙不满地撅着嘴。
“我本就如苏姑娘所言,我哪里知道月曲会对你下手,我如何舍得让人动你分毫?”陆上燊这句话似对霍水仙所说,也似对齐天所说,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齐天,洞察他表情的变化。
“不劳王爷费心,齐某会不遗余力护她周全。”齐天眼神坚毅,辞气言语中给人一种不可小觑之感,也似在告诫陆上燊。
霍水仙本还在忖度陆上燊所言虚实,齐天紧接的话却让霍水仙心里意马难驯,酡颜之色漾于双颊,将陆上燊方才的言说抛去了九霄云外。
“齐公子切莫逞一时口快,乱许诺言,”陆上燊转即看向霍水仙,认真说道:“祸水,你且随我回王府去,我府中一应俱全,定能让你从此再无忧虑,也无人敢欺你,可好?”
“王爷可莫要再说这些玩笑了,区区草民招招摇摇进你王府,成何体统?岂不是让人误会了去?”霍水仙觉得陆上燊有些莫名其妙,王府何等引人注目之地,若一平常女子随意进了去那还得了?不知要让多少人在背后闲言碎语,她可担待不起。当初住进齐天这处别院,一是自己确是无栖身之所,二是此处幽静不烦,齐天也并非大户人家公子,无人会在意一个毫无家世之人家中随意住进一女子。另则,她确实很喜欢这里,就如齐天所言,这里虽比不得王府堂皇富华,但贵在雅致,最重要的是不用遵任何规矩。
陆上燊狠狠道:“谁人敢乱言半句,本王立即将其杖毙。”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仗刑之事我不会再提,王爷也莫要觉得亏欠于我,我并非不知恩之人,王爷此前多番相助让我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全力回报于王爷前事之恩。”霍水仙此言,多少有些疏离之感,同时立清了她与陆上燊之间的干系,一施恩,一受恩,仅此而已。
“你……”陆上燊气结,他并非此意,本欲解释,可碍于他人在此,只得收住话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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