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道:“静欢,你说得极是。疑心生暗鬼,朕原不该如此。”
静贵妃道:“皇上可是有什么未解心病?”
皇上道:“你说得没错。朕总是想要的太多了,不仅要嫔妃们事事依从朕,还想让嫔妃们个个都在心里装着朕。朕知道,年岁不饶人,朕也不得不服老,总比不得俊俏的后生惹人喜爱。即便是皇后,也比朕小了足足有十岁。朕曾经亲耳听到她在睡梦中唤起别人的名字,从此心里便落下了心病。”
静贵妃道:“原来如此,但臣妾却觉得,皇上无需挂怀。皇上是天子,天子万岁,天家威严也并非常人可比。”
皇上道:“万岁?那只是白日梦罢了。历朝历代的帝王,活得最久的便是朕的皇祖父,也只是享年八十九岁。而朕则是万万比不上他老人家的。”
皇上握住静贵妃的手,说道:“静欢,朕今日不想去别处,也不想一个人在九州清晏,便在你这里歇一晚,可好?”
静贵妃道:“好,臣妾求之不得。臣妾这就叫人安排热水给皇上梳洗吧。”
皇上道:“别,别让任何人进来。朕不想见他们,朕只想你一个人陪朕说说话儿。”
皇上躺到在榻上,枕着静贵妃的腿,说道:“朕与你在一起,总是感到温暖惬意。朕亲额娘去得早,朕时常想念她。不知道为何,朕每次与你在一起就会稍解对皇额娘的思念。”
静贵妃笑道:“皇上是说臣妾像孝淑皇太后?”
皇上道:“不是长相,也无关言谈举止,就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这种感觉朕在孝穆皇后身上也找到过,可惜她也早早地就离开朕了。”
静贵妃道:“臣妾卑微,不敢与孝穆皇后比肩。”
皇上道:“不,你很好。庭芝性格刚强,不懂得回寰,所以过刚易折。你的性子是柔中带刚,因此更像皇额娘。皇额娘去世之时正值盛年,而且平日里无病无灾,突然暴毙于宫中,朕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
静贵妃道:“那时臣妾尚未出世,可也有所耳闻。皇上可与旁人谈及此事?听闻皇上的亲姐妹固伦长公主早年和亲蒙古,之后一直与和硕长公主一同长大。皇上可与和硕长公主谈及此事?”
皇上道:“慧明她是皇额娘一手调教出来的,那性子与皇额娘如出一辙。她的心思太深,朕猜不出来。与她谈起,她又什么都不说。朕总是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不肯告诉朕。”
静贵妃道:“和硕长公主与皇上兄妹情深,若真是知道些什么却不告诉皇上,想必也是为了皇上好。”
皇上道:“可是朕贵为天子,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能做主的吗?”
静贵妃道:“皇上想一想,如今可有什么掣肘的人或事?”
皇上想了半晌,突然双眼放光,说道:“难道是太后?”
静贵妃沉默不语,一双秋水眼只怔怔地看着皇上。
皇上继续说道:“是了!是了!慧明与太后一向不睦,平日里进宫都不愿去寿康宫请安,其中必有缘故。慧明无欲无求,让她如此心生芥蒂的,唯有皇额娘之事。”
静贵妃道:“虽然如此猜想看似有理,但是无凭无据,可不要冤枉了太后。”
皇上道:“想必慧明也是苦于没有证据,这些年才一直隐忍不发。”
静贵妃道:“果真如此,可真是难为长公主了。”
皇上道:“慧明是皇额娘的敬慕之心,丝毫不逊于朕,想必这些年她一定为此而自苦。”
第一百四十一回 渐消酒色朱颜浅 欲语离情翠黛低
静贵妃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皇上道:“时过境迁,即便是如今朕暗中彻查,恐怕也难以找到真凭实据。只能对太后多加提防罢了。”
静贵妃点点头,说道:“皇上万事小心,莫要惹恼了太后,让她做出什么事来,难以收拾。”
静贵妃冷眼瞧着皇上已陷入深思,不发一言。
静贵妃于是说道:“夜深了,皇上安歇吧。”
皇上回了神,直起身子说道:“静欢,朕还是回九州清晏殿了。今日与你说了这么多,让朕又想到幼时皇额娘对朕的教诲。朕早就答应过皇额娘,朕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大清的江山,朕不能辜负皇额娘对朕的期望。”
静贵妃道:“好,臣妾送皇上。”..
皇上道:“不必了,你早点休息吧。朕把高成叫起来就行了。你有孕在身,千万不可劳碌。须知皇嗣才是国本,朕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皇上说罢快速起身,快步走出寝殿,乘上銮驾,往九州清晏的方向去了。
青郁静静地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
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可也有这许多无奈之事。
京城,深夜。
齐楚带着一个通身裹着黑纱的人,闪进了他位于京城的府邸。
萧逸致已然睡下,忽然听见房门外有人敲门。
“逸致,你睡下了吗?”
是齐楚的声音。
萧逸致回道:“睡下了,齐兄有事吗?”
齐楚道:“那算了,明日再说。”
萧逸致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久就安静了下来。
萧逸致转过身,重新躺下,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他随即起身,点亮半截蜡烛,从怀中掏出那枚扇坠,将桃核雕琢的并蒂莲花映照在灯下,反复地看。
第二日清晨,萧逸致早早地起身梳洗。
晌午,齐楚又叩动萧逸致的房门。
“逸致,是我。”
萧逸致打开房门,说道:“齐兄有事?”
齐楚进了门,将一个包袱搁了下来,自顾自地坐下,说道:“昨夜打搅了你的清梦,可不要见怪啊。”
萧逸致回身走近齐楚,也在一旁坐下,说道:“哪里的话。只是不知道齐兄到底是何事如此着急?”
齐楚道:“静贵妃娘娘随圣驾入圆明园之前,曾经嘱托我好好照顾你。这一包袱的金银细软便是静贵妃娘娘托我转交给你的。”
萧逸致打开包袱,只见里面裹着数不清的金玉之物,另有钗环珠宝,似是价值连城。
萧逸致连忙合上包袱,说道:“我孑然一身,哪用得了这些。银子我收下了,剩下的还请齐兄代为处理。不如就算我转送给令妹的,权当谢谢齐兄这些天收留我在府里。”
齐楚笑道:“静贵妃娘娘既然送了这些给你,必有深意。你怎知用不到呢?”
萧逸致道:“静贵妃娘娘的心意,草民领受了。只是这里面的东西我实在是用不上。”
齐楚道:“静贵妃娘娘对你被罢官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要补偿你,你不收下岂不是白费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萧逸致道:“也罢,那我暂且收下。静贵妃娘娘是明主,草民感恩戴德。此生能为静贵妃娘娘办一次差,草民于愿足矣,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再也不能进宫亲自向静贵妃娘娘谢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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