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身道:“不如臣妾再陪皇上说说话儿吧?”
皇上也起了身,披上一件罩衣,说道:“朕在你宫苑里走一走,你先行安歇吧。”
皇后心中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她。她感到自己的心登时碎裂,鲜血流了一地。
皇后忍住眼泪,强作欢颜,柔情似水地对皇上道:“彤贵人今日受惊不小,恐怕也难以入眠,皇上不如去宽慰宽慰她。”
皇上伸出双手,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说道:“皇后越来越识大体了,朕心甚慰。”
说完便唤醒廊下守夜的小禄子,步出寝殿外。
皇后怔怔地呆坐在凤榻上,心伤久久不能平复。
半晌之后,知秋悄悄进了寝殿,见皇后仍在自顾自地垂泪。
知秋拿起一件轻纱披风披在皇后身上,说道:“娘娘,保重身体。虽然已经入夏,但后半夜还是会清冷些。”
皇后眉眼低垂,问道:“皇上可是去了猗兰馆了?”
知秋点了点头。
皇后叹道:“本宫究竟是老了。皇上竟然连一晚都等不得!”
知秋宽慰道:“好在彤贵人是自己人,她能得宠还不是娘娘抬举她?娘娘若是哪天不抬举她了,她的恩宠便是说没就没了。眼下要紧的是让她们能压住全贵妃一头,那您的后位就稳了。”
皇后苦笑道:“可是本宫服侍皇上那么多年,竟然不如一个新入宫的贵人?即便她们比本宫年轻那么多,日后若是诞下皇子,皇上百年之后,就真的能与本宫平起平坐了。到时两宫皇太后并尊,圣母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骨肉至亲,地位必要越过本宫的母后皇太后了。可是本宫尝尽辛苦,却始终不能生下嫡子,如今竟然连留住皇上一晚都不能了……”..
皇后越说越伤心,靠着知秋呜咽起来。
夜已深,夏蝉鸣叫不绝于耳,掩过了储秀宫内所有悲戚和欢愉的声响。
这一夜,怕是没有人能够入睡了。
第二日晨起,皇上便下了旨,午后起驾汤泉行宫,由彤贵人随行。
后宫中人多口杂,皇上深夜在皇后宫中临幸了彤贵人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此番办事不利,太后重重地申斥了祥妃。
久失圣眷的全贵妃却像是白捡了个天大的笑话,暗戳戳地等着时机去借此事奚落皇后一番。
第四十六回 乐极生悲失圣意 柳暗花明暖人心
这几日,皇上携了彤贵人在温泉行宫,颇有些乐不思蜀。
不仅晋封了彤贵人为彤嫔,还打算怀孕产子之后封其为妃。
后宫之中,太后连连遣了几拨人过去传太后的懿旨,劝皇上不可沉迷美色,要以国事为重。
无奈皇上连连遭遇丧子之痛,又对后宫众人多有不满,灰心失望之际,突然得了这么个妙人儿,每日软玉在手,温香满怀,自然是不愿回京。
最后太后不得不请出重臣阁老劝谏皇上。
少不得说些汤泉行宫太远的话,请皇上怜惜各位臣工舟车劳顿的辛苦。
皇上无奈,但又不好驳了阁老们的面子,于是竟然带着彤嫔直接从汤泉宫去了圆明园。
到了圆明园,皇上并未给彤嫔另拨宫苑,而是直接便许彤嫔住在九洲清晏中轴东的寝殿“天地一家春”。
这“天地一家春”乃是当年孝淑睿皇后为嘉庆皇帝诞育嫡长皇子即后来的道光皇帝之处。
彤嫔年轻识浅,在突降浩荡皇恩之后难免恃美生骄。
不但怂恿着皇上夜夜笙歌,还动辄打骂御前的宫女和太监。
太后怒极,于是带着全贵妃、祥妃和成贵人也去了圆明园。
太后一行刚刚踏足圆明园的地界儿,小禄子便心急火燎地冲到了太后驾前。
小禄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路面上,听得大家心中一震。
小禄子语带哭腔,对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突然晕厥,您赶紧去看看吧!”
太后也吓了一跳,连忙赶到了九洲清晏。
小禄子扶着太后进了院门,正往殿内走,便听到彤嫔斥责太医的声音。
走到殿门口,还未踏过门槛,便见到一盏茶碗飞了过来,落在门槛上,立时粉碎。
淮秀连忙上前一步,护住太后凤体,口中大喝一声:“太后驾到!谁人大胆喧哗!”
彤嫔听闻太后驾到,连忙跪下,心中叫苦不迭。
太后缓缓地走进了殿,在正中主位上落了座。
往下面扫了几眼,只见彤嫔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跪在一旁,几位太医也是瑟缩成一团。
地面上满是碎瓷片。
太后张口道:“皇宫禁苑,帝王居处,竟然有人胆敢大声喧哗,哀家入宫几十年,还从未见过,今天可是开了眼了!”
彤嫔叩首,连连喊道:“太后恕罪!”
太后并不理她,转头对太医们说:“皇上怎么样了?”
为首的秦太医上前施了个礼,对太后道:“回禀太后,皇上被风邪侵体,突然晕厥,经臣等诊治,已然无大碍。服了安神补身的药,已经睡下了。只是近几日务必要卧床休息,而且……而且……”
秦太医偷偷看了眼彤嫔所在的方向,支支吾吾,不敢再言。
太后斥道:“干甚么吞吞吐吐的,在哀家面前,若有隐瞒皇上病情,即刻拖出去打死!”
秦太医叩拜道:“皇上这几日休养期间,切不可再传妃嫔侍寝,务必保育肾气,固守元阳。”
太后看了看彤嫔,冷笑道:“彤嫔,这才几日不见,你已经是彤嫔了,真是让哀家不得不刮目相看啊!”
彤嫔叩首道:“回太后,臣妾不具才德,忝居嫔位,实在惶恐。”
太后再又冷笑一声,道:“彤嫔言行失德,魅惑皇上,致使龙体有损。之后更责罚无辜太医,于天子居处高声喧哗,视皇家尊严如无物。传哀家旨意,即刻贬为答应,遣送回宫,迁到携芳殿居住。”
太后垂眼看了看,说道:“彤答应,你平身吧。”..
转头又对小禄子说:“小禄子,扶哀家进去看看皇上。”
皇上正躺在一片明黄色的幔帐中。
额上沁出星星点点的汗珠。
太后伸手用丝绢轻轻地将汗珠拂拭掉了。
皇上在这突然的触碰中,慢慢睁开了双眼。
皇上见是太后坐在床边,喊了一声:“皇额娘!”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哀家没有想到,你会如此不知爱惜身体!”
皇上方才转醒,身体虚弱,又唤了一声“皇额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太后打断。
太后道:“皇上,你虽不是哀家亲生,但哀家一直视你为骨肉,你此番如此不爱惜身体,便为的是哀家执意要你纳成贵人之事生哀家的气了罢!”
皇上说道:“皇额娘,儿子这几日是有些放纵了。但是并非是生额娘的气,也与旁人无关。祖宗基业都在朕的身上,朕无才无德,常常觉得难堪大任。但是那么多眼睛盯着朕,朕必须每天打起精神,逼迫自己做个好皇帝。可是朕也是血肉之躯,朕也会累,也会精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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