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国师先发飙了,广袖挥了起来,“你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
我挣扎着朝国师挥手,含泪道:“国师,别喊了,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的……”能让他闯入殿来,一定是乔四儿那闷骚葫芦放水想要借刀杀人的……
唐思挑挑眉,冷笑一声。
国师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俩,恍然明白了什么,又似乎疑惑着什么,于是带着那种似懂非懂的表情行了个礼,退下了——而且关上了殿门。
唐思改拽着我的领口晃了晃,另一只手掐着我的脸颊。“你成啊,翅膀长硬了啊,当皇帝就翻脸不认人了啊?连老子都敢骗?”
我抽抽肩膀,往后倾斜四十五度角仰望他,酝酿了三个深呼吸后,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我知道错啦,我再也不敢啦——”
唐思怔住了。
我利用那有弹性的四十五度角向前一扑,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胸口“痛哭失声”。
“三儿我对不起你哇,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去闽越,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江南接义父,虽然是你们先瞒着我,但是你们是夫我是妻,你们是天我是地,你们是强我是弱,你们人多我人少,你们瞒着我都是对的,我瞒着你们都是错的!都是我的错哇我的错……”我鬼哭狼嚎一通“认错”,唐思不自在地干咳两声,“那什么……没那么严重啦……我们也不是有意瞒着你……”
“我理解,你们不是有意瞒着我!你们是对的!我是错的!大错特错啊!”我挤不出眼泪只有继续嚎,积极认错总是不会错的。“三儿你打我吧骂我吧,怎样才能泄愤就怎样来吧。”我眼睛一闭脖子一伸,慷慨就义。“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心存怜惜!”
唐思深深地呼吸,手落在我脸上掐了掐,粗声道:“你这个……真想抽你一顿……”
我半睁开一只眼瞅他,见他那张俊脸纠结得乌云盖顶,心知暴风雨已经被我这一通乱嚎抢先告状给嚎没了,心下暗自松了口气——我们家唐三啊,易怒,也好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我放心地恢复了嬉皮笑脸,黏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谄媚道:“不然这债,我肉偿啦……”
本以为他会心满意足即时享用,谁知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嗤,拿我的东西赔偿我,你这买卖做的!”
靠,老子不是东西好不好!
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第二天,我扶着腰上朝……
乔羽面上不说,可我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
我认真地说:“我的腰是被床角磕到的。”
他点了个头,分明不信……
我继续分辩:“我真的是磕到的!”我最近勤于早朝,每日锻炼,身体还是经得住一夜惊涛骇浪的!
可是乔羽不信……
朕的尊严,荡然无存。
我掩面泪流,幸亏有流苏挡住脸,底下群臣看不见我悲愤的神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照例,有话国师先说,军务第一,财政第二,各地大灾第三,官员任免第四……
待汇报完大小事务,我已经忍不住打了三个哈欠了——真的不是体力问题。
“……如今我大陈正得势,理应乘胜追击,将凉国人赶回北草原!”其它问题都好解决了,只是在对凉态度上众大臣产生了分歧。大声嚷嚷的是个武官,是个鹰派,国师不表态,但是文官中大部分是鸽派,主张见好就收,与凉国再签五十年友好盟约。
“大陈根基未稳,百废待兴,此时再战,劳民伤财,断断不可取!”
我叹了口气,食指轻轻叩着桌面,咄咄两声打断了下面的纷争。
“如今,打倒白登了吧,白登是个什么地方,大家也都心里有数了。”
群臣尽皆低头沉默。
“当年高祖在白登,可是被凉国人围攻了七天,狠狠羞辱了一番啊……”大陈建国之初,陈凉交战,高祖领兵,陈国不敌,被围白登。凉国向陈国狠狠勒索了一番财物,国书中所用之言辞极尽无耻下流,大陈受此折辱,见诸史册。
我叹息一声,缓缓道:“你们说的都不是没有道理。国力难以支撑长期作战是真,但与凉国议和修好,却也是万万难以接受。想必北方原来八百里土地三个大郡割让给了凉国,这件事有些人是记不得了,别人借走的东西,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家的了。若修订互不侵犯条约,那这三大郡,五十年内收不回来,五十年后还有多少儿孙记得这段历史?那三大郡县内的子民,想必也都忘了自己本该是陈国人。”
“陛下所言极是。”国师出列道,“收回北三郡,没有商量余地。”
我点点头,微笑道:“日前收到陶将军战报,凉国国内已自乱阵脚,出现反声,这对我们更加有利。朕对常胜将军的实力有信心,稳扎稳打,凉国不日可破。”
若可以,我也不希望陶清在战场上多呆一刻,刀剑无眼,步步凶险。可他信里言辞坚决,只怕我就算十二道金牌召他回来,他也只会回来教训我一顿,然后继续去打他的凉国……
事实是乔羽带着我夜探军营,谈了一夜。
我说:“二哥,我没钱让你打了。”
他说:“没关系,我有。”
我说:“不够用啊二哥,别人的士兵越打越少,你的越打越多,粮饷不够,国库空虚啊……”
招财猫不愧是招财猫,立刻给我支了阴损的招,先从官员身上下手,扒一层肥厚的油水解燃眉之急。然后从商人身上下手,笼铁盐,这一项政策一下,国库立马充实了许多。局部垄断,局部放宽,鼓励对闽越的贸易,再调动物资货与凉国,赚凉国的钱,打凉国的兵。
我叹:“二哥,幸亏你是陈国人……”
他闷笑一声,揉了我一把:“你该说,幸亏是你男人。”
诶,这话说得地道了……
于是乎,计策有了,谁来当这把刀,狠狠宰一顿那些有油水的大官?
我干咳两声,抬手道:“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了。鸿儒第的殿试是时候了,宣六位先生上殿吧。”
不多时,六个儒生打扮的男子鱼贯而入。
这六人,年纪最大的约莫六十来岁了,最小的……不到二十岁模样。
我眼睛在那年轻俊秀的少年面上多停留了千分之一刻,然后回到左起第二人身上。
沈容,字庄生。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啊……
底下第一次见到沈容的人悄声议论,无非是说这青年与我那过世的师傅如何相像,国师善解人意地回答他们——是前丞相沈庄的堂弟。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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