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真的死了。
噢对了,还有奸夫。
“那个奸夫呢?”
“也死了!”
许苏又是一惊,“……也是,车祸?”
“不是,病死的。倒多活了不少年。”
许苏松了口气。
如果都巧合地车祸,那就太吓人了。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都挺吓人的。
“那你怎么还一副郁气不顺的样子?人都死了还想怎么着?”
韩端咄咄逼人,“人死了就万事了了?公司,我爸,我妈,我,钱财人命和我们这些年忍受的煎熬,就这样算了?”
许苏听出来了,这男人果然觉得不够本。她放下牙刷濑完口,毛巾擦了擦手,转身挎上韩端的胳膊,“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好是么?”
女人眼神关切,韩端垂着眼沉默了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都说了,便索性说完吧。
第28章
——韩祖庆去世的时候,韩端十二岁。
从前被捧着宠着的小少爷,什么都不懂。忽然之间大厦倾覆,恐慌得无以复加。
从前不觉得日子难过,兜里有钱,腰板硬挺,又有妈妈陪护在侧。
但忽然失怙,才知道异国他乡不只是人生地不熟那么简单,被人欺负围殴起来,简直是压倒性的。
主要是因为他妈。
他妈把他当儿子的时候,无比紧张他,甚至到了惶恐的地步,不准任何人接近他触碰他。
她会忽然冲出去把跟他一起踢球的同伙推开,会大骂和他一起走路的女生狐狸精,然后凶狠地张臂拦在他身前。
任何人离他两步之内,都可能成为她攻击的目标。
他当然的被孤立和厌恶,大家都避开他。
他当然更自觉的离大家远些,就连在课室里,都是独自一个小桌远远摆在一边。
因为连他都不知道,她会躲在什么地方窥伺,又会什么时候忽然冲出来撒泼打骂。
她因此得罪的同学和惹下的祸,他都想法善后。
好在她的攻击力很弱,只要把人推开就是胜了,最多对女生会抓抓头发。
实际上她那时瘦得皮包骨头,根本走路都一阵风吹得倒的样子,除了摆出的架式凶狠嚣张,并没有太多气力动手伤人。
她连他同龄的女生都打不过,被惹恼的女生打得鼻青脸肿过。
警察也来过,最终认定她只是失了丈夫一时痛苦所至,没有带走她。也没有其它机构主动收容她。
而小小少年,也不知道该如果妥善地安置他妈,他只会把她尽量关在家里,请佣人帮忙照看她。
毕竟她不犯病的时候,特别乖特别安静地坐着,不动不说话,谁也不理会,非常的可怜和无害。
但更多的时候,她把他当成他爸。
哭,闹,质问,撕扯,打骂,摔砸,随时随地会忽然暴发,歇斯底里。原因不外乎他爸爱上了狐狸精,抛弃了她。
她会正吃着饭忽然哭着叫着把桌掀了,一边骂着他“没良心”一边把热汤热茶往他身上摔。她总这样,犯起病来手边有什么就往他身上扔什么,电话,花瓶,剪刀,台灯……或者扑上去撕咬抓挠,找绳子把他绑起来让他不准离开她……
各种女人对变心男人的一骂二闹三上吊。
若不理她,她就会加倍的狂燥,不止不歇。若是能耐着心顺着她哄着她,她就会慢慢安静下来。
后来很快,同学中便有人传言,说他们母子不……伦,画面、情节、实证若干。
……从此他们成了大变态,人人喊打。
花样翻新的欺辱,他尝过无数种,别无他法只能咬牙硬撑……
····
——许苏听得好意外,原本以为他妈只是失忆,没想到竟是精神病!
看来更是个傻女人了。
也听得好心痛,外国学生的体格、拳头、行事的出格程度……她都了解,那些十多岁正满腔无处安放的亢奋的少年们,没个原因的都能将一个人欺负个够,何况他这种惹下众怒的。会给他吃的苦头,实在不难想像。
她以前总说温软的气质和他并不太搭,他的本质,应该是冷属性的,原来那种冷,是这么被磨练出来的。
女子的多变,原来她也有。刚才还因为狐狸精的话题有点儿小情绪,又觉得韩端后来对她说话有点儿恶声恶气的意思,现在那些,却都变成理解释然不愿计较了。
她以前对他身上冷的部分是有点儿抵触的,哪怕感动于他挺身相救,哪怕决定认真做人家女朋友,她也不喜欢那点儿冷。
大约也跟她自己本性的冷淡很有关系——她对人对事,虽然脸上总是笑着的多,但心里却是漠不关心的更多,一般不怎么容易动心动情。
象林菡,父亲用了多年的助理,有能力却没离开,留在公司操尽了心的帮她,从生活到工作上关心她。
外人都觉得林是她的亲信,但她却总觉得和她隔点儿什么。偶尔和她说点儿什么心里话,都会先在心里掂量一遍才出口。
如今公司出手,林函换了老板,许苏跟她除了偶尔约个饭,感觉都没什么话题想聊了。
这样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淡,最终无话可说吧?
许苏的问题就是,她明知道结果会那样,也觉得小有遗憾,但她不愿意费力去维持,甚至有时候林菡发个微信给她,她也回得有些怠慢。
她宁愿对她曾经出力的感谢,用红包表示,干脆直接。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性情寡淡。
但现在却不同,她和韩端间那点儿同类相斥,如今忽然就悉数变作惺惺相惜,心里一下柔软得不象话。
——他这种父母倒下,自己一个人扛事的辛苦,她刚刚品尝过。
父亲去世后,许苏其实惶惶得不能自己。那时候虽然力装镇定开始接手公司的事,但她但凡有空,就呆在父亲灵前,盯着父亲的灵相放空再放空,努力的让自己沉下来沉下来。后来才总算能把伤痛和解决不了的事都先撂开,专注于公司。
别人说她坚强冷静,其实,她只是没过多的被看出惶恐。
想必韩端那时候比她还悲伤无措,毕竟她经历的时候已大学毕业,而他那时,只有十二岁。
就算现在,旁人只看到他的厉害,哪知道他也有累和苦,心酸和脆弱。
许苏牵着韩端的手臂,让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垫好靠垫。她坐在他身侧轻轻抚着他的手臂,轻轻安抚道:“都过去了,好在都过去了……”
韩端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挥舞着手甩开她,怒声道:“没过去!怎么会过去?你不会了解,那种被浸在马桶里快要窒息的感觉定;你不会了解,被赤着身体涂上辣油‘圣水’四肢摊开绑在烈日下曝晒一整天的感觉;你不会了解被身材高大的同学倒提双腿挥舞,说帮脑袋里有屎的家伙排污,不舞到人吐出苦水来不罢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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