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是一声炮火,塔顶烧漏了天梁,一根火柱只掉下来撞向宝生身上,宝生仓皇间想拉住扶手,却一个猛子掉下去。事出突然,宝生自觉大限将至,心中砰砰直跳像要炸开一样,求死之意渐盛,冷笑着拽起连曜紧紧抱住直往下拉。连曜不备,已被拉扯一同坠落。
火柱直接砸向塔楼底层的一尊塑金佛像,将整个菩萨塑像都砸碎。
连曜来不及惊惧,饶是反应奇快,想纵身跃开,却也不能。眼看两人跌落的瞬间,连曜暗暗提气,反抱住宝生翻身垫下。两人砸下,直撞上已碎的佛像基座。
宝生被重重甩开,全身吃痛,睁眼看来,再看去却发现连曜砸在佛像基座上,满头是血。宝生微微愣了下,见连曜微微开了眼睛,想捡起地上的烧焦木条就要打去,却头晕目眩一头栽坐去地上。连曜被血迷糊了眼睛,晃晃中在火光中瞥见,蓦然惊起,怒道:“你这丫头,除了蛮横,还能作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话说间竟将宝生的双臂扭转拎起。宝生被扭绞了手臂,动弹不得,转头一口啐到连曜脸上。连曜气急,撕下绑腿左右仔细捆了宝生,扔去一旁。
此时塔楼已经完全被火团包围,只烧到天顶,只有中间还有少许落脚之处。却见外面不断有欢呼拥戴之声传入,连曜皱了皱眉头,在刚才被砸的佛像处停住,掂了掂地上的灰块,道:“只是用青铜粉混了石膏砌成。”
想了想,上前踹了一脚佛像残座,嘴上自言自语道:“此处有奇怪,这基座是空的,木塔甚是干燥,只有此处阴湿不堪,还有渗水,而且地面阴冷的厉害,应该就是此处。”
上前数掌之下,将残余的莲花基座打碎推掉。宝生已经被熏得喘不过气,又被绑住了手脚,咳嗽着弯下身子。听得硿的一声,基座下方竟露出一道暗路,用青砖砌得十分讲究。
暗道一开,一股阴潮之气扑面而来,呼啸涌上的湿气吹散了周围的火光,连曜不得多想,扛起宝生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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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蜿蜒而下,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好似在地底永远没有出处,光亮和时间消逝在处空间。连曜想打个火折,但此处不仅空气潮湿能滴出水来,火折根本打不燃。连曜拼的内力,在黑暗中尚能辨认少许。
宝生却完全看不见,只听得两人微微的呼吸声,两边的凿壁低矮,被扛在肩头不时撞上墙壁。吃痛间怒火涌起,无奈动弹不得,狠狠啐道:“怎么你也怕死了,逃进这黑踏踏的地方。”
连曜被惹的烦躁,一把扔下宝生在地上。宝生不防,被摔的生痛。连曜解了宝生脚上的绑带,却又缚紧了手上的绑带拉住,方冷冷道:“洞内黑暗,闭上眼睛用耳朵辩声音走路。”想伸手紧紧拉住宝生往前摸行,宝生一把甩开。
青砖本来润洁,加上潮湿苔滑,宝生走的踉踉跄跄,十分艰难。连曜听得,又想了想,拉过宝生,蹲下一把将宝生背起。宝生觉得不妥,想挣扎下来,只因连日饥饿,此时挣扎只是徒劳。连曜回过头来,不耐烦道:“再动,两人都走不了。”
今日经历生死之间,宝生细想刚才的情形,刚才想死的心思被后怕冲击的粉碎,求生的意识升腾起来,却体力不支,此时伏在连曜背上,竟然昏昏就想睡去。连曜回头道:“你若不想掉下来,就可挽着我脖子。”宝生狠狠道:“你若松了我的手,我就掐死你。”连曜却反手搂实了宝生的腰,又将宝生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拽着。
“你肯定心里骂我,说我救你又是有所利用。”连曜淡淡道:“那也不完全冤枉我。不过,那天我收到了急件,说你被人带走,我的心里砰砰的跳,什么都没有想,就想着要把你找回来,绑到我身边。”说完竟然自嘲似的轻轻一笑。
宝生听得他胡言乱语,脸上一红,屏住气息不说话,想了想又觉得甚为生气,嗔怒道:“你胡说些什么糙话,你这人怎么这般轻浮不堪!”说着一脚就踹到连曜腰间。
连曜却不让得,紧紧钳住宝生的手,只觉手心微微湿润,道:“我蓟马千里赶回来拼了命来见你,你说我轻浮,我如何轻浮了。”
两人紧紧贴住十分不堪,宝生愈加气恼,道:“你们夫妻实在可恶,整蛊作怪,到底打些什么主意!!今天被你逃了掉,下次,总要让你尝尝焚心蚀骨的滋味。”
“夫妻?”连曜玩味的反问道,言语间竟有些高兴,“那你说,你见过我的娘子?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宝生被问到,想起雪烟的最后的话语,心中悲苦,冷笑道:“她说你要引我师父出来,现在却要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大修过,特别是对女主的设定重新修改。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宝生心中悲苦,不料到连曜竟轻笑起来。这哂笑虽小,但在这暗道中回荡,万分刺耳,宝生来不及感伤,直被这笑意激怒,“你笑个什么劲头!”
连曜反问:“我是什么身份。”宝生不知其意,勉强回答道:“东宁卫将军。”连曜笑意更胜,道:“你是什么身份。”宝生更不知如何作答,竟被堵得有些诺诺。
“想我指挥万千人马,若是说起杀人,那也确实干过不少,不是不少,是杀个血流成河,也是有的。可是让我借着别人的手,杀你一介黄毛丫头的事情,若不是天大的利益,我还真做不出来这样的蠢事。若是传了出去,更是让行伍间耻笑。”
此话说的糙人,却也像模像样,宝生一时无话可说,加之肚中饥渴万分,头晕目眩也想不了更加详细。
暗道寂寥而悠长,连曜小赢半局心中得意,只觉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万分,没有任何身份束缚,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前程往事,没有罪孽内疚。
“你在哪里学得画那样的罗刹鬼。”连曜随口笑问道。
宝生方想起那张画纸,黯然道:“我幼时随父母到过福州海边,见过西洋货船上的西洋水手,长相就是那般,长发卷毛,蓝眼睛,大鼻子。父亲说他们来自珐琅国。”
连曜笑了,想了想道:“我在朝中也见过来通关的大西人。以后你也带我去见识下那珐琅国人,也看看我的原型。”
宝生却未答话,想起父母心中难过,又想起今日远远见过谢睿的情形,竟哒哒闷声抽泣起来,又不想给连曜听见,自是咬着嘴唇,偶尔被鼻涕堵住了鼻子,方才轻轻吸了回去。
连曜觉得脖子上滴到的泪珠暖暖的,有些痒。心中失神凝滞片刻,想了想道:“你说,上次我们在李记粥品看到的那只癞皮狗会不会被人给剐了下锅子吃,那只狗甚是肥壮,如果这秋天进补,啧啧。”
此话问道突然,宝生一下子被吸引住,不过鼻涕塞住喉咙,出不来声,狠狠吸了回去,道:“你这人这般恶劣,如何能吃狗肉!”“狗肉甚是香美,那滋味你要是闻闻就能醉倒。” 两人说说停停,停停说说,也不知走了多远。宝生饥饿的厉害,说起吃食更撩动的神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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