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着嘴角冲我笑,神态里却是没有一丝一毫憨态可掬的笑意,她说,“小欢,算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像以前那样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吧?今天,我有些心里话,想说给你听听。”
我慌乱的转过头,闭着眼睛,把眼泪尽数逼回眼眶里,我红着眼睛抬头看她,我说,“好啊,正好我也有些心里话,不知道再要说给谁听?”
许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愣在了那里,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在福利院的那些年里,我和她还有纪小萌,三个人围在一张床上,打打闹闹,似乎怎么说都说不够,一个晚上,都能听到房间里的欢声笑语,而如今,纪小萌远走他乡,宛若浮萍,飘落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而我和她的感情也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不想让许诺看出我的狼狈来,便赶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径自走在她的前面,我把背脊挺得直直的,可是眼泪仍是不自觉的流。
许诺的司机开车带着我们俩去了闹市里的那家咖啡厅,装修低调奢华,格调优雅,是曾经的我和许诺所望尘莫及的殿堂,可如今的许诺出入这里,却是比在家里还要自在些,至少这里,只要肯给钱,自是没人会给她添堵的。
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务员小姐一看到是许诺便殷切的走上前来跟她打招呼,很显然,许诺她常来这里。
第八十二章 你看,那群孩子像不像我们小的时候,无拘无束,终日里四处游荡
起初我还不知道缘由,后来,转念一想,便轻轻的在心底笑出了声来,这个咖啡厅,是夏临川每天上学的必经之所,而许诺,费劲心思的想要靠近夏临川,又怎么会白白放过这里。
许诺只是一个眼神,那个服务员小姐便心领神会的为我们端上来两杯拉花的蓝山咖啡,咖啡味香醇厚重,缠绵里透着股若即若离,像极了爱人之间的爱抚,十分诱人心魄。
服务员小姐自是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不同寻常,放下咖啡后,便微笑着转身离开了,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和许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相顾无言。
这个点上,来喝咖啡的闲人很少,三三两两的各占一片天地,角落里还有一名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在弹奏舒伯特的《小夜曲》,很好听,却因为没有投入感情而显得很空洞,听得久了容易让人审美疲劳,自是不如儿时夏临川的指法熟练。
良久,许诺才把目光从咖啡的杯盘里抽离出来,继而投向了落地窗外,恰巧有一群八九岁的孩子路过,欢声笑语的,在街头追逐打闹,好不热闹,许诺看着他们笑,她说,“小欢,你看,那群孩子像不像我们小的时候,无拘无束的,终日里四处游荡。虽说生活艰苦,但是彼此都是彼此的全部。”
我不知道,她如今在千帆过后,一切再难回头时,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番话,我只是抬起头看着那些孩子,目光悲悯,却是没说一句话。
许诺见我不接话,也只是笑了笑,接着说,“本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那么要好,会一直陪着彼此到老,没想到,却在初三的那个暑假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我们也终究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一听许诺提到初三的那个暑假,几乎处于本能的,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些许咖啡借着力道溅了一星半点的出来,正巧落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心疼。
我只是顿了一下,便装作满不在乎的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却是低垂下去,不敢再看许诺的眼睛。
许诺看着我猛然苍白的脸色,笑得愈发明媚,她说,“小欢啊,前些日子里,我有个在警局做事的朋友,无意间跟我提起,说是在我们福利院前面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
许诺的话还没说完,我手里的杯子便“哐当”一声应声而落,陶瓷渣子和着咖啡溅了一地,顿时,香莹满室。
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响在本该寂静安详的咖啡厅里,顿时钢琴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探究的目光都在我的身上流转揣度,而我,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失魂落魄的从椅子上,腿软的滑座在地上,尖锐的瓷渣猛地扎进膝盖里,锥心蚀骨的疼,眼泪也跟着扑朔朔的往下流。
服务员小姐刚准备上来询问状况,就被许诺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许诺依旧安之若素的靠着椅背,休闲的喝着咖啡,目光却是冷冷淡淡的投向了窗外,她说,“小欢,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第八十三章 你是夏欢啊,你怎么会没有对付夏临川的法子?
她故意在这里顿了顿,眉眼里带着一股幸灾乐祸,我知道,她是有意要折磨我,而这数十秒里,我也的确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心底似是有蛆虫在衍生攀爬。
良久,许诺才慢条斯理的接着说,“我说,是吗?我在那家福利院生活了那么久,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许诺的话音刚落,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着了地,整个人像是被一下子吸光了所有的力气,扶在椅子上,惨白着一张脸,又是笑,又是哭。
许诺回过头来,看着我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用青葱般的玉指拭了拭嘴角,轻蔑的笑,她说,“小欢啊,你知不知道,曾经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刀枪不入,所向披靡的女子,那时的我啊,别提有多羡慕,可是,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也能如此轻易的掌握你的喜怒哀乐,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披头散发的低垂着眼睫,自嘲的笑,我说,“诺诺啊,其实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年幼时,再不羁,再无畏,这么多年,也早已被世事磨平了棱角,说到底啊,我们也只不过是些不被上帝眷顾的女孩,无依无靠的,斗得过谁?”
许诺拉开椅子,优雅的踩着一双迪奥今年春夏款的高跟鞋走到我面前,她缓缓的蹲下身子,替我拂开纠结着泪水黏在脸上的长发,她说,“小欢,我没你那么不知足,我只要一个夏临川,我只要一个夏临川就够了。他陪在你身边近二十年,你都不知道好好珍惜,那么,可不可以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把他的余生让给我?我来替你珍惜他,我来替你爱他,好不好?你不能替他做的,我来替你做,好不好?”
她见我只是一味的低着头不说话,就抱着我哭,她说,“小欢,放他走吧,警方已经在着手调查这件事了,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他的头上,你也不想,看着他为了你受尽牢狱之苦吧,你也不想看着他,把一生都毁在你的手里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会陪着临川去国外进修,会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你就当我求你了,你就当诺诺求你了,放他走吧,好不好?”
我终是抬起眼角,泪眼朦胧里看着他,我说,“诺诺,你知道的,即使是我放手,夏临川他也不会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走啊,你知道的,他一直拿我当他的命啊!”
许诺殷切的拉着我的手,贴着她的脸庞,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她说,“小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那么爱你,只要你肯,只要你能狠下心,你一定会有办法让他走的,对不对?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你是夏欢啊,你怎么会没有对付夏临川的法子?你怎么会没有对付夏临川的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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