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深处帝王家_疏楼【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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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衣仍是保持这姿势不动,韵德道:“你怎么嘴还在颤,和那小斑鸠儿紧张的时候如出一辙。你当真是越厮混越像个娘儿了,倒还不如我的袛应蓝礼有些男儿气概。”

  韵德呼一口气,这两年都没同他说过这么多话,仿佛一次性说完了一辈子的。她对于今天的宴会实在没什么兴趣,便率先带着一班人离去了。

  文迎儿余光望见帝姬已走,而那荀驸马又张皇失措的模样,想是帝姬已经告诉了他斑鸠儿被打死的事,得到了教训,那这个作为这一刻间的斑鸠儿象征的她,总算解脱了。

  荀子衣晃晃荡荡地从席上走出去。众人见主人已走,再互相聊一会儿,大约半个时辰后天已经全黑了。

  蓝怀吉等人招呼宾客离去,冯君也与文迎儿站了起来准备打道回府。正走到外面去,黑暗中那小蓝礼走过来,“娘子留步,帝姬还想请您过去说两句话。”

  冯君瞥一眼,“我在马车上等。”说罢先出去了。蓝礼带着她顺着廊上往深处走,越走越深,文迎儿问:“这是要去哪儿?”

  “帝姬卧房在东厢,要穿过中间花圃。”

  文迎儿警觉:“帝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能透露一点儿吗?”

  蓝礼停下来,闪着眼珠道:“我们帝姬思念前段时日过世的崇德帝姬。姊妹情深,娘子别见怪。帝姬一月间已陆陆续续请来十来个长得像崇德帝姬的女子,有的是像您这样的娘子,有的年岁都不太符,只是像,帝姬就会请来说话、赐银子。”

  文迎儿奇怪,“我怎么会像这么多人,方才管事勾当又说我像娘娘。”

  蓝礼答:“是一回事,那位娘娘就是崇德帝姬的母亲,因为都逝去了,所以我爹还有帝姬都时常怀念,帝姬也常常会叫我爹在跟前,给她讲以前的事。”

  “那为什么帝姬对我夫君的事也清楚?”

  蓝礼笑:“这话说的,帮帝姬找人的都是皇城司的人,别说娘子你,就是其他那十几个像崇德帝姬的,他们家里的事帝姬都一清二楚。就因为长得像崇德帝姬,已经有三四个家里男人封了官职了。我猜,您的夫君也很快会脱离牛羊司。”

  “照你这么说,韵德帝姬当真姊妹情深成这样。”

  “唉,也不算稀奇吧,我们帝姬也是跟官家学的。官家爱重刘文妃,后宫纳了不知道多少个长得像刘文妃的女子呢,这些人的父兄也全都……”

  他赶紧拍自己的嘴,知道自己说多了。后来一言不发带着文迎儿走,等到出了花圃,前边就是帝姬所住的东厢,蓝礼道:“娘子稍待,我前去通报。”

  小蓝礼很快向里面跑去。文迎儿站的地方正是个暗处,她正准备走到亮些的地方等,才迈出一步,后面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捂住她的嘴,往花圃深处大力拖拽去。

  ☆、荒唐

  这个人的手滚烫,文迎儿使出全身力气挣扎,那将她拖拉的男人虽是男人,也没料到她看似瘦弱的身躯竟有这么大反抗。这时候文迎儿牙齿一咬,那人瞬间收手,愣愣地瞧着她。

  文迎儿回头一看,竟然就是荀子衣,本来还想大叫,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醉酒模样定立在那里没再碰她,随即退后几步。

  “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荀子衣的眼睛泛红血丝,莹莹亮亮的湿润,醉酒的人眼眶都是那样。他有些站不稳,却也不跌倒。

  文迎儿道:“您节哀顺变,我不是小夫人,驸马可别过来。”

  荀子衣喘息得厉害,却没动:“真好看,真好看,我请造作所为我做了半年,每即入宫都会一询,但凡造作所的勾当们说赶得上时日,我便高兴地分拨金银给他们。那段时日这是我唯一的指望,我看过花样,花样也是我请造作所绘制了几个月我才满意的。于我而言钱缗数万算得了什么?”

  文迎儿看他疯疯癫癫,便想瞅着机会逃跑,这个时候只能安抚他不要激动,“小夫人会明白驸马的良苦用心,但我是文迎儿,牛羊司冯熙的妻子,我是帝姬请来吃宴的。帝姬还邀我说话,我不能久留了。”

  荀子衣摇摇头:“寄情于一件衣裳,好像有点可怜。但是今日让我等到了,我会请画院最好的画师将今日的你画下来,放在我胸口里,妥善珍藏,至死不休。”

  听这话意思还是将她当做了死去的小夫人,要缅思一辈子,言辞是唏嘘了些。但文迎儿内心对他同情不起来。毕竟帝姬才是他的正妻,观今天荀驸马纵容姬妾招摇,宴席全程也都没有正眼看过帝姬,令外人看了家丑,这个结果只能是自找的。文迎儿道:“荀驸马若是平时尊重帝姬,就不会有今天的惨事了。”

  荀子衣趁着月色望过去,红袄的领子与袖延泛着金线的明光,上面所绣的繁复纹路他都抚摸过成千上万次,眼见她穿着胸口起伏,袖缎在微风中略略摇摆,被风一吹,反而清醒了。

  “你一向知道我是个畏缩之人,不敢失去权势优渥和驸马地位,”荀子衣踉踉跄跄地自嘲,“所以我被灌了这种东西,也不敢碰你,即便我想得都疯了。我现在又要逃跑,我这逃跑姿势你是最熟悉的。”

  话越说,文迎儿越听不懂,但荀子衣没有给她太多机会思考,就拔腿向花圃另一侧跑去。

  身后突然亮了起来,是帝姬院内数个武臣举灯笼追出来,追到花圃看见文迎儿独自站着,便道:“驸马呢?”

  荀子衣踩草逃跑的脚步就在前面,那几个武臣迅疾追出去,但很快便听见一声马嘶,再来便是马蹄笃笃响起向外奔出。

  “叫堵门,拦住他,快!”

  文迎儿莫名其妙之中,一班内侍与婢女们纷纷罗列在周围。那小蓝礼与蓝怀吉都急匆匆走过来开道,过得片刻,韵德帝姬也走到她身后。

  文迎儿赶紧跪下,那韵德帝姬俯视着她:“方才驸马对你做了什么?”

  “回禀帝姬,驸马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就往外面跑了。”她微微仰头,余光瞥见韵德眼神犀利不悦,再瞥一眼小蓝礼,那蓝礼正给她使眼色。

  文迎儿仔细一思,这不太对。怎么武臣与帝姬还没赶到就知道花圃里是驸马,这么黑的天,周遭又没人,微风吹着那荀驸马的声音连她都有点听不清,他们又怎么分辨出来的?而且这帝姬一出来就问驸马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先问“对她做了什么?”

  蓝怀吉上前一步,低头道:“娘子好好说,仔细说,刚才驸马是不是借着酒意,要对你强行意图不轨?是你据死反抗,蓝礼阻挡他不得,只好急急向帝姬求援。方才情形是如此吗?”

  文迎儿盯着蓝怀吉的眼睛,突然想起蓝怀吉说的那句话:“只要不拂了帝姬的面子就没事。”

  这时候她才领悟,原来“不拂帝姬面子”的事不是在大堂上,而是在这个花圃里,这大约是个陷阱,她是诱饵,等着荀驸马跳进来。

  这个花圃的花都较矮,周遭没有大树后头藏不了人,外面又是大道和院子,因此武臣们即便埋伏也只能从院墙里赶过来。荀子衣方才说了几句长话,实际上没有废多长时间。那些武臣没有立刻出来,大约是想等到他真的对她做了点什么——或者至少拉扯一下衣服,让她发出点声响,他们才出来将他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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