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冯君,就立刻将孔慈安排到上宾房间里,好吃好喝地供起来。
绛绡正要去了,文迎儿补充道:“你请孔大哥出一趟门,让他替我去给冯熙稍个话,就说……夫人病又重了些,能不能让他想法子延请宫中的御医,过来为夫人瞧一瞧。”
这样一来给了孔慈一个去见冯熙的借口,能让他出入太子的春坊去递个投名状;二来文氏的病总归需要请一个好的大夫来看一看才是。
没过一会儿绛绡传完话回来了,对她说,“孔将军说,多谢娘子恩德,他必定将话带到。”
一回院子,霜小便嚷嚷着要她们坐在桌前,然后用筷子挑了捣烂的凤仙花泥给她们两人指头盖上覆上去。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不许动!”
“那得多无聊?”绛绡不听她的,将指甲平伸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四处走动,但半点也不敢擦着碰着自己的手指头。
霜小自己也覆了花泥给自己,但另一只手不得力,想喊人帮忙时,正好月凝过来了。
月凝因为昨天的事情,略有些尴尬,“……大姐儿和郭叔那边,想找娘子商量事情。”
霜小白她一眼:“来得不巧,我们娘子还走不了。”
月凝瞧见她们张着手在染甲,心里也有点痒痒,笑着过来帮霜小舀泥,“你自己怎么弄得了两个手啊。”
文迎儿也仔细着自己的手指头,随口问:“你的事不急罢?”
“不急的,只是提前过来告一声,吃过午饭后再去便好。”
文迎儿瞧她有套近乎的意思。
看来冯熙擢升到东宫,不仅是选了与那宦官管通对立的阵营,还是一举数得呢:冯君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不痛恨冯熙了。那不痛恨冯熙,也就没必要处处针对她这个嫂嫂了。
她忽然笑了笑。世事难料啊~
绛绡问:“娘子笑什么呢?”
等她给霜小弄好了,文迎儿说,“月凝,你将这个花泥抱回去吧,给你们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染一染,没得都浪费了。”
————
引进使掌的事极闲散,其实就是臣僚、外国等进奉礼物诸事,听上去就是个颇有油水的差使。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太子赵煦将冯熙放在自己身边朝夕相伴,并让他借引进使名行走宫廷内外,接见大臣或辽和西夏使臣,搜罗消息,这样的人必须得得体、谨慎、可靠。
冯熙的外表端正俊丽,着正式衣冠之后,使人观之忘俗。赵煦让他跟着自己觐见官家时,官家甚至会多留他们说几句话。以往官家看着他时那种嫌弃的眼神,似乎也因为冯熙此人的存在,而显得亲切了许多。
太常寺卿李昂兼太子太傅,向太子赵煦极力推荐自己,并且声情并茂地描绘了他在战场上的功绩,以及回京后的隐忍。朝廷上最近因为大赦名单选拟,也出现了不少评价他将领才能的声音,且声音还分属不同的阵营:韫王跟前的高殿帅、官家仰仗的文都统,还有御史等等……都成了为他背书之人。
而冯熙也很快利用自己的公使身份搞清楚了一件事。
官家因为前几个月十四女崇德的惨死时常梦魇,所以想效仿唐明皇让道士作法招引太真妃子的办法来召出崇德的鬼魂。官家年纪大了,时时追忆,就越发害怕,因此他想找个办法求得鬼魂的原谅。
官家最喜爱的那几个道官,都常年和韫王混迹在一处。那几个道士宣称,鬼魂不出现,要么就是她还活着,要么就是没有足够勾魂的引子——与她神貌相似的人。
韫王借此由头,加上管通等人给官家灌迷魂汤,现在已经统领了整个皇城司,表面上一方面搜寻她的踪迹,一方面寻找和她长相相似的人;实际上皇城司在韫王掌控下,已经在罗织太子赵煦及其属臣们的罪名,成为韫王谋取废立的大本营。
对于官家来说,他的兴趣只是一时的。等到他找寻鬼魂的乐趣渐渐淡去,皇城司却已经在韫王和管通他们的囊中了。他们不仅可以暗害太子,还能毁灭掉所有与他们相关的证据。
而崇德不过是他们阴谋中的一个“药引”罢了。
☆、田庄
下午饭后去了大厅,郭叔正好也等在那里了,一见文迎儿就微微鞠躬道:“娘子来啦。”
冯君也在那里看账本,这个时候合上账本抬眼说,“人来了,你们瞧着什么时候去罢。”
“去哪里?”
冯君一脸懒得解释,郭叔只好道:“咱们在夹马田郊的那几亩地是原先冯公在的时候,接济盛老先生的。但盛老先生无心管田,咱们现在还是打算收回来……上次孔将军那事是娘子劝说了他,娘子有这样好口才,又是主家,这回不知道能不能跟我去上一趟田郊……”
冯君瞥一眼,“她这深闺里的娇娇哪去过那种地方,颠簸得一身土,她才不愿意呢。”
郭叔为难道:“这……大姐儿刚才不是还说娘子会去么?”
文迎儿知道冯君又是故意在摆弄她,于是同郭叔道:“咱们什么时候去罢?”
郭叔高兴道,“明天一早罢,我这就出去租车。”在郭叔眼里,文迎儿比冯君要沉稳温和地多。冯君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平日里无论庄子田产还是房产,她都只是过问“钱在哪儿”,没有文迎儿这样考虑“钱从何来”,这两者差别还是不小。
对于郭叔来说,也希望文迎儿早日当家,这样诸事有的主家做主想办法,他也轻松许多。自然他这个官家不是应该图轻松的,但对冯君的管事风格,多少也有些……
果然,第二日两人坐在马车上,文迎儿就问起了上次腾空的贡院北的小楼。
郭叔道:“刚放了租,就立即有一开脚店的掌柜来找我要盘这个楼,我说了自家产业,自还是租的,那人便犹豫,应要盘下来,且还出了个极高的价格,我没答应。”
文迎儿点头,“这楼位置极好,现在我们没精力去自己招人经营,还是只收租为好,这月租出去先收上半年或一年的赁钱,我们顶过没钱的这一个月,等到冯熙的月俸到了,就能喘息了。卖出去……只是一时得了现钱,我看那里赁钱与盘钱都只会越发涨起,明年是大比之年了吧?一定会大赚一笔的,还是不要卖。”
郭叔揉了揉脑袋:“可奇怪的是,那人同我说,如果不盘给他,他保证我也租不出去。结果这几日果然没有人来询问。我也在到处找租户,就差没有做一个灯箱挂出去了。”
文迎儿笑:“那便做几个,我们那巷子稍深,‘酒香也怕巷子深’,现在大的酒楼正店外面全都是三四层高的彩楼欢门,我也注意到晚上各家脚店都会把灯箱放出去老远,我们不做当然不会有人知道。”
郭叔欣赏地看着她,“娘子说得很是,我今日回去就着人做了,放在街面显眼处,尽快在这几日就将房子赁出,拿到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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