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进来,年羹尧也并没有起身向秋月请安,只笑道:“妹妹和我这小外甥来了啊,福惠,快过来让舅舅瞧瞧。”
虽说年羹尧如今贵为平西将军,可秋月位尊贵妃,论理也该起身给她和福惠请安才是。还有,无论他和从前胤禛有多亲厚,可如今的胤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雍亲王了,身为一国帝王,怎么会容忍有人在他身边如此无礼。
便是一两次忍耐着不说,可时间长久了,难保不……何况二哥如今的做派,她实在是不敢恭维。
想到此,秋月不禁看了看胤禛,果然见他有些不悦。这情绪隐藏极深,若不是秋月伺候他时间长了,只怕也看不出。
秋月有些心烦意乱,勉强笑了笑,“如今人人都知道二哥是年大将军,哪里还会将本宫和福儿放在眼里,这许久没见了,年大将军竟连个招呼都不打,连个礼都不行。怎么在西北苦寒之地待了几年,愈发没了长进,连礼数都忘了不曾。”
说话间,福惠早跑到了胤禛怀里窝着,奇怪的看着年羹尧。
他年岁小,早就不记得他了,“阿玛,这人是谁,好生无礼,看见额娘和福惠都不行礼。”
年羹尧脸上闪过不悦之色,自从当了平西将军以来,哪个不是对他恭敬有加。便是那些所谓的王公贵族,在他面前也得乖乖下马行礼,不敢摆丝毫架子。
除了在皇上面前低头,哪个敢这般对他说话,想是不要命了。也就是秋月,他的亲妹子,他不敢做什么。
想到此,年羹尧心下无奈一叹,脸上端起笑道,起身拱手道:“是二哥不对,这就给咱们贵妃娘娘请安,还请贵妃娘娘和六阿哥大人大量,不与二哥计较。”
秋月叹了一声,“二哥不必多礼,只是妹妹怕二哥在外多年,又一直在那苦寒之地,未免在礼数方面有失与人,故而提醒一番罢了。”
年羹尧究竟是太过年轻了,人生又太过一帆风顺,不免有些恃才傲物。而胤禛的宠信,她在宫中地位的稳固,更是让朝廷大臣对其吹捧。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究竟该怎么劝他。
她如今位尊贵妃,都只能让他收敛两分。如今他翅膀这么硬,羽翼已经丰满,不仅封妻荫子,还光耀了年家门楣,让年家大放异彩。只怕阿玛和额娘的话,早就对他无用了。
秋月细细思量,满腹心思。
听了秋月这番话,年羹尧面色倒无所觉,只是胤禛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暗沉的眸子细细盯着秋月,若有所思。
当着胤禛的面,秋月也不好说的太多,只对胤禛道:“臣妾进来时,见皇上和二哥聊得正高兴,可是打搅你们了。”
“并无,谈话正好结束了,亮工原本也要告辞了。”胤禛答道。
秋月笑道:“那正好,臣妾好几年没见二哥了,正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呢。恰好福儿说有几天没见皇上了,臣妾便将他带到皇上这儿玩会子,等用了午膳,让苏培盛送到臣妾宫里就是了。”
说完,秋月又嘱咐了福惠几句,便和年羹尧一起告辞,离开了保和殿。
第三百零六章 历史的真像
且说秋月和年羹尧回了“杏花春馆”,秋月一路急行,也不与年羹尧答话。
年羹尧瞧她那模样,心下已猜到三分,亦不主动开口。
“你们都给本宫退下,春纤,你守在门口,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秋月下了一连串吩咐,率先步入室内。
年羹尧摸了摸鼻子,一脸坚毅的跟随其后。
待两人踏入,春纤忙遣了众人,和小林子两人前后守着,不许任何人踏入。
“唷,妹妹好生威风,完全把我这个做哥哥的比了下去。”见秋月一人坐在上首处喘着气儿,也不让人招呼他。
年羹尧要不恼,只痞痞的说了这么一句,自寻了个地方坐了,取了桌上的紫砂壶,斟了两杯茶水,“娘娘可要来一杯?”
秋月气急,起身冲到他面前,一把挥掉他手里的茶盏,又将桌上的茶壶摔了,气道:“喝喝喝,你还有心思喝,现在这宫里京里,哪个不知道你年大将军的盛名。哪个不知如今栩坤宫的贵妃娘娘,是当今万岁爷最宠爱的妃子,最信赖的新贵俱是出自年家。如今这云贵之地都出了个土皇上了,众人只知道有年大将军,不知道有皇上……咳咳”
秋月一席话说得又气又急,不由岔了气儿,不待话说话,整个人就咳嗽了起来。
茶壶被掀在地,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一圈,直碰到桌脚,这才停了下来。茶香萦绕屋室,可室内两人都无心思关注。
最近本就刚入了秋,气候干燥了紧,恰好这几日秋月的嗽疾犯了,正每日喝梨糖水养着呢。今儿又动了怒,且心里因对年羹尧未来的惊恐,此刻引了病症,整个人伏在桌上嗽个不停。
年羹尧看着骇然,忙高声唤了人进来。
待春纤进来,服侍她喝了温水,又让厨房送来冰糖燕窝梨汤,伺候秋月喝了小半碗,又取了半颗养荣丸伺候其服下,这才退了下去。
秋月歪坐在上首的榻上,待略好了一些,又道:“如今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说你自恃功高,骄横跋扈,作威作福。这都咱们暂且不提,你竟然,竟然还敢对皇上不敬,君前行止失仪,“御前箕坐,无人臣礼”你是嫌皇上对你的不满少了么?”
这些话,实在是搁在她心里太久了,却无人一吐。年夫人年纪大了,说了不仅无用,一而不过徒添她的心事罢了。
年老爷早就休致在家,若要见其一面,必得回年府一趟。可她如今身为贵妃,回家便是省亲。每每想到《红楼梦》中贾妃省亲时的奢华靡费,秋月便不喜。
这完全就是一场作秀,且也不能说两句贴心的话。
因此,秋月只得将所有的话都压在心底,无人一诉。积压太久,一时不察,便都倾泻而出。
“这宫里本就是非流言多,现在胡话越扯越大,居然说福儿就是那密匣内的太子!二哥难道嫌我们母子二人的日子太好过了,还要将我们架在火堆上烤么?”
想到这些年为此时提心吊胆,秋月越说越心酸,不禁淌眼抹泪道,“我虽不才,可纵观古往今来奸佞之臣,哪个不是对皇上奉承有加。独哥哥倒好,竟公然与皇上对着干,哥哥究竟是将皇上当做什么人了?两三岁的稚龄儿童??还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才是秋月最想不通的地方,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公然和皇上叫板。年羹尧熟读兵法史书,文韬武略,几乎能算的上样样精通,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胤禛是谁,九龙夺嫡的过程多么艰险,年羹尧身处其中,怎么可能不察?就连李卫那种小痞子都能看清一二,年羹尧身处富贵之家,又怎么会被这些所谓的权势迷了眼?
听了秋月一番哭诉,年羹尧原本轻松的脸沉静如水,周身一股子煞气,哪里还是方才那个和秋月调笑的年羹尧。
这方是年大将军真正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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