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再点头。隋景说完,他又转向玉衡问道:“玉丫头,你觉得朕的哪个儿子最好?”
玉衡微笑了一下,答道:“自然是太子最好。太子是皇上选定继承大统的人,又是皇上倍加培养的人,自然是其他阿哥所比不了的。”
“可是,人心真是个很难把握的东西啊。”康熙叹了一声,声音里竟然掺杂了不少无奈。
“皇上是在担心太子吧?其实皇上大可不必过于忧虑太子的事情。现在太子下受朝臣推捧,周侧要防着成为其他众皇子的众矢之的,已经是重压重重了。若是您在上方再不给他留一个喘息的缝隙,怕太子会不堪重压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情啊。”隋景又说道。
“对于太子做的那些荒唐事,朕也有所耳闻,也深感愤怒。不过当初既然是朕立了他,如今就要在他迷途的时候给他指个正确的道儿。”
“皇上英明。”隋景跪下去,给康熙行了个叩礼。
康熙的脸色此时已经缓和多了,他向玉衡问道:“玉丫头啊,若是朕要把你赐给朕的某个阿哥,你自己喜欢哪个啊?”
玉衡羞赧地一笑,说道:“等奴婢能出宫的时候,已经是老得没人敢要了。那时皇上若是对哪位阿哥有气,就把奴婢赐给他放在府中碍眼去吧。若是皇上不嫌奴婢老,就让奴婢多在皇上身边伺候几年吧。”
“嗯,你这丫头,还跟朕比起老来了?”说着,康熙又笑呵呵地看向璇玑。
璇玑又紧张又期待康熙问她同玉衡一样的问题。因为这样一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她只在永和宫见过四、十三和十四阿哥,相比之下觉着四阿哥更成熟些……说不定就能帮自己找到一个回到胤禛身边的好机会。
可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康熙看了看她,只低声笑了一句“这丫头还小呢”,便命隋景叫李德全安排了步撵回乾清宫去。
璇玑内心有苦,仍然只能埋在心里。看老爷子的态度,似乎她还要在这乾清宫呆上不短的一段时间。亦或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思绪一下飞到了四十七年以后:胤禛封王、年氏入府、弘历出生……
无论如何,她无法从已知的历史中找到她自己的合适位置……
梅林记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已经到了康熙四十七年。乾清宫的璇玑没有找到另外一个穿越者,也没有机会回到四阿哥胤禛的身边。她,依旧是那个皇上身边的近身侍女,每日为皇上端茶倒水。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已经成为除了玉衡之外,康熙最信任的侍女。
璇玑常常可以跟胤禛见面,不过多是在阿哥们来给康熙请安,或是他们被叫到皇上面前训话的时候。胤禛仍是一脸的云淡风清,却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而立之年的他,眼中曾经的那份淡淡悲伤已经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笃定,一种让璇玑看不懂的安分。
或许,他已经开始淡忘了那个曾经伴在他身边的玉徽。起初,每当看到他在皇上面前、兄弟当中自然地谈笑风生,璇玑总是不能抑制住那充盈满怀的悲伤。可是时间长了,长到连她自己心中的那份悲伤都已经淡去的时候,她又突然理解了胤禛。
四年,是一个既长又短的时间。长到可以改变一个男人的内心,短到还无法让一个女人完全忘记那分离的痛楚。
璇玑常常在梦中回到四十三年之前的那些岁月。九年的四爷府生活,虽然藏首藏尾不敢见人,却活在胤禛的关爱里。胤禛给她撑起了一片能让她安心的天空,无论晴雨,总是如四月的天气那样暖人心。如今,她的身仍在四府,可魂却在乾清宫,孤独地徘徊在胤禛的生活之外,想靠近,却不敢,怕给他带去麻烦,怕给他已经慢慢恢复平静的生活带去惊涛骇浪。
与邬祠稔之间的飞鸽传书仍在秘密进行,璇玑不仅拣了那些朝中令她不太安心的大小事件传给他,而且定期向他汇报她当前的生活。而邬祠稔除了指点璇玑该如何审时度势应对各种事物外,还拣了些府中的琐事传给璇玑,比如弘昀、弘时的成长、钮祜禄氏的受宠、耿氏的入府……邬祠稔的那种口气,虽然没有点明,却明显是想用各种方法诱或是激璇玑回去。
然而他终究不明白的是女人特有的那种微妙逆反心理,亦或是故意回避现实的自我保护心理。璇玑看了这些琐碎,反而更铁了心留在乾清宫。眼不见,心为净,反正那些事都是不可阻挡的历史。若是真正置身其内,反而会失了心,做出一些让胤禛左右为难甚至厌恶,或是让自己痛苦无比的事情来。此外,年岁的累加,容颜的衰老,新人旧人的更替,都是她不敢想象的。因为在这个时代里,从来只有女子的三从四德。男人的专情专心,比铁树开花都少见。
璇玑常常阿Q地安慰自己:或许,一段美好却不圆满的回忆,要比日渐平淡的陪伴更能触动男人内心深处最软弱的那片隐地。
四十七年的二月,璇玑再次跟随康熙皇帝巡视畿甸的队伍出行,三月回京后并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畅春园。一回到畅春园璇玑就把路上所见到的康熙与太子之间发生的多起摩擦事件用信鸽送到了邬祠稔处。她告诉邬祠稔,如今康熙和太子两方的情形都很紧张,能明显看得出他们都在极力忍耐。特别是康熙,在巡视畿甸途中,曾多次暗示太子不要太嚣张,不要对朝臣无礼,甚至多次私下里直接斥责太子的为人行事。可太子依然是阳奉阴违。皇太子的忍,表现在他在康熙面前的唯唯诺诺、垂首帖耳,可背地里却仍就我行我素。璇玑从同样随行的隋景那里听得了些消息,太子在巡视的路上不仅大方地接受了一些官员的“赠礼”,而且还接受了一些人“好意”献上的美女和伶人私送回宫中。这些事情都让康熙大为光火。可是他老爷子也忍了,毕竟在百官面前,他要给这个他早年册立,又极力维护了二十多年的皇太子面子。
老爷子自年初犯的“眩晕症”时有发作,阿哥们也更频繁地来老爷子的园子里请安。时至四月,自一月初奏报的大岚山“朱三太子案”有了新的进展,山东巡抚赵世显咨报缉获了改名为“王士元”的真“朱三太子”。璇玑因担心此案累及朱宝珊,便更频频与邬祠稔通信。最后得知赵世显所缉拿的这个“朱三太子”并非朱宝珊的祖父——崇祯帝与周皇后嫡出的第三个儿子定王朱慈炯——璇玑才算松了一口气。而且邬祠稔告知璇玑,他已训练好了几只能够来往于塞外围场和京城之间的信鸽,以备她随康熙北上塞外时通信用。
可就在这个好消息传到璇玑手中不久之后,另外一条消息随之传到了她手中:十五岁的年氏琮碧定于五月初入四贝勒府。
璇玑看着这张纸条,在自己的房中呆坐了很久,始终觉得头晕目眩,胸中憋着一口闷气,沉不下去,又喘不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条烧成灰烬,清理干净,内心却仍在不断地翻腾,思绪也乱成了一团麻。一会儿她就要去老爷子跟前当差了,而且过会儿阿哥们也要到康熙面前请安。到那时该如何面对即将迎新人入府的胤禛呢?璇玑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告诉他这一切的一切。可是,即使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年氏入府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她作为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胤禛身边的穿越者,又有什么资格改变历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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