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十八阿哥胤衸所在的院子,璇玑正要直接进屋去,却被隋景一把挡了下来。隋景的面色很难看,他四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转向璇玑说:“这儿的气味不对,怕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璇玑笑了笑,轻声说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会儿说这样的话,若是让皇上听到了,咱们可担待不了。”
隋景点了点头,又朝那房檐上左右各一排的神兽看去,低声自言自语道:“怕是要坏事。”
璇玑摇着头往屋里走,心中暗暗佩服隋景的超能力:不是她愿意这么轻信隋景是个有法力的道士。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到三百年后她是绝对无法相信的,可既然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被她遇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信的呢?
一进到屋子里,他们两人便看到坐在炕沿上的康熙和躺在被子里的十八阿哥。炕前的地上跪着两个随行的御医,正在回话。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进来,这时也不好打断御医给皇上请安,所以他们两个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璇玑探着脑袋仔细看胤衸:潮红的脸蛋儿表明他在发高烧;微微颤抖的嘴唇,表明他现在意识不大清楚;他的耳后有些肿胀,那是淋巴结肿了,说明体内有炎症……咦?小胤衸看起来似乎比前些天胖了很多……难道是脸肿了?
“皇阿玛,儿臣的牙根子疼……”小胤衸口齿不清地对康熙委屈地嘟囔着。
康熙伸手拍了拍胤衸的小身子,拉住他的小手,安慰他道:“嗯,皇阿玛知道。呆会儿让御医开了方子拿了药,服了药就不疼了。”
小胤衸极力忍住眼眶中的泪花,虚弱地点了点头。
康熙看着这个勇敢的孩子,冲他笑了笑。接着又转过头来,一脸焦急地问御医:“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皇上,已经确诊了。十八阿哥这是痄腮之症,乃风湿邪毒所侵。因前些日子只作伤风医治,延误了些时日,导致毒邪已循经窜腹。故此下十八阿哥胆热犯胃,气血壅滞,脉弦。但也并非难痊,若以清肝泻火熄风止痛之方精细调治,邪火可阻于心肝,不至上扰清窍。”①
“那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康熙突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炕沿,把两个跪在地上的御医吓得连忙以头点地。就连病痛中的小胤衸也被吓得停止了哼哼。
“方子定下来了么?”康熙很快收住了自己的怒气,语气甚为严厉地问御医。
“回皇上,经,经微臣们商量,方子已经定下来了。这病要用柴胡一钱二,升麻一钱八,连翘二钱四,薄荷一钱二,僵蚕一钱八,牛蒡子一钱八,板兰根三钱,马勃一钱八,黄芩二钱二,桔梗一钱八,丹参三钱,以水煎服,一日一剂,先要疏肝利胆活血,把体内的热毒排出来。”
康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终对两位御医说:“你们去照这个方子开药吧。”说着,他看向李德全,吩咐道:“把玉衡调来照顾十八阿哥。用别人朕不放心。”说着,他一眼瞥到了隋景和璇玑。他们两个一个左眼乌青,一个发间插草,活脱脱刚打了架灰头土脸回来的孩子。这样的情形倒把本一脸焦急的康熙给逗得“噗哧”一乐。他随即极力板住面孔斥责隋景和璇玑道:“看看你们两个成个什么样子?!十八阿哥病了,正要使唤人,你们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们就不要跟朕这儿添乱了。璇玑,你去把朕带来的金黄散拿来给十八阿哥敷上。隋景,你跟御医们去煎药吧。”
两人领了命令,一起退了出去。等璇玑拿了药回来,发现屋里已经多了些人——那些随行的阿哥们——唯独不见太子和十三阿哥。康熙把昏睡着的小胤衸抱在怀里,正一脸的不豫。璇玑正纳闷,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一看,正是一脸忧色的十三阿哥胤祥。
胤祥见过康熙,回禀道:“回皇阿玛,二哥说他一会儿就到。”
“他又在干什么?亲弟弟生病了,连朕都在这儿守着,他却迟迟不到。真是好大的太子架子!”康熙强压着怒火,低沉着声音斥责道。
“皇阿玛,二哥……二哥是怕身上的气味冲到了您,正洗漱呢。洗完了就会赶过来。”胤祥低着脑袋小声地回答说。
“哼!怕气味冲到朕?什么气味?是脂粉气还是纨绔气?他就不怕他这种态度冲到朕?”康熙大怒,猛然提高了声音吼了出来,把怀里正睡着的胤衸也给吓醒了,再加上病痛,哼哼唧唧地,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玉衡连忙对站在一旁的璇玑使了个眼色。两人小心翼翼地从皇上怀里接过十八阿哥,把他安置到床上躺好。玉衡接过璇玑手中的金黄散交给一个小太监,轻声嘱咐他去交给御医制成膏药后拿来给十八阿哥敷用。
璇玑瞥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康熙,转到后间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端了上来。康熙接过杯子,却并没有喝,只是端着沉默不语。一屋子的阿哥、大臣、和奴才们谁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一会儿,外间有了脚步声。康熙抬眼,眯着眼睛往门口看。进来的果然不是别人,正是脸色犯着酒红,脚下有点飘忽的太子。
“儿,儿臣见过皇阿玛。”胤礽正身,努力稳住自己,规规矩矩地给康熙行礼。
康熙并没有搭理他,反倒喝起茶来。
胤礽看他皇阿玛没有叫他起身的意思,微微抬了抬眼瞥了康熙一眼,又迅速低下眼皮,朗声说道:“十八弟病了,儿臣本该立刻过来。可不巧今儿地方上一些臣工到儿臣那儿谒见去了。儿臣本想推了的,可听说皇阿玛因近日身体不适,又碰巧因十八弟病了正在忧心,并没有接见他们,就知此时要代表皇家的体面,代表皇阿玛安抚他们,所以不敢怠慢,以至于来晚了。还要请皇阿玛恕罪。”
“哼!”康熙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这个时候你倒是比朕更贤良了?!”
“儿臣不敢。”太子继续朗声答着话,却又多了一分的理直气壮。“儿臣不过是按照皇阿玛的教导行事而已。因接见臣工事关朝廷的人心聚散,儿臣自然不敢有任何闪失。”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璇玑偷偷瞟了一眼各位在场的阿哥,正巧看到大阿哥的脸上一闪飞过一丝冷笑,十三阿哥低着眼睛,面无表情,十四阿哥的嘴角耷拉着,眼中充满了悲伤的神色,一只眉毛却不合时宜地挑着,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让你这么一说倒是朕的不是了?倒是朕不关心臣工,只关心自己的儿子了?!”康熙气得话语有些发抖。“可是你别忘了,朕除了教你以国事为重外,更教过你万事孝为先!《孝经》云:‘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母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孝敬父母,友善兄弟,是为君子的第一品德!而你呢?朕近日来身体不豫,你除了日常请安,可曾多加关心?胤衸重病,你可曾叮嘱医药?现在本末倒置,倒跟朕说起了什么为了朝廷的人心冷暖?!你若是连家中最基本的孝悌都作不到,又何谈对国事的重视,对百姓的关心?!你这么做,朕是看不出一丁点儿贤良,倒有笼络人心,结党营私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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