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您曲解儿臣了!”胤礽并不抬头,却也加重了语气,不忿地高喊出来。“儿臣知道自己既是皇阿玛的儿子,又是皇阿玛的臣子,这是我们兄弟几个都有的身份。可儿臣又与他们不大相同,担了一份比他们更重大的职责。儿臣自幼被您封为皇太子,如影随形,不就是为了成为您不能亲躬国事时的一个替代,代您行不能行之事么?!儿臣不觉得这次代您接见地方上的臣工有什么不良意图或不妥,更不是皇阿玛口中所说的‘结党营私’!”
“你……”康熙颤抖着指向胤礽,被他顶撞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口气被生生噎在了胸中。
“皇阿玛!”才十二岁的十七阿哥胤礼突然跪了下来挪到康熙身边,哭着恳求道:“皇阿玛息怒,快快救救十八弟,儿臣,儿臣下次再也不敢把弟弟一个人留在营中了。儿臣以后保证走到哪儿,就把弟弟带到哪儿。”说着,伏在康熙的腿上放声痛哭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璇玑不明白十七阿哥这说的是哪回事儿,看向玉衡。玉衡只是冲她摇了摇头。
康熙一时也哽咽,轻轻地抚了抚胤礼的发辫,抬起湿润的双眼,却正看到太子投向胤礼那不屑的一瞥,顿时觉得心都寒透了。可是有朝臣在场,他不仅要顾及皇家的面子,更要借助小胤礼的举动平息此事。毕竟这次秋狝还要安抚蒙古诸王公,不能还未到地方就让那些唯恐大清不乱的蒙古狼闻出他和太子不和的气味来。他只得把不断积蓄的怒气施于掌间,紧紧地捏着胤礼的脑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一两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废掉这个越发不孝、不忠、不贤、不善的儿子。可每每念及韶华早逝的皇后,又想到少年时代的胤礽是那么的孝敬、聪慧、开朗、向上,又不忍下这个决心。虽然他知道那些关于太子暴戾淫乱、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的负面消息,可他一直不想相信,也用极大的忍耐力尽量包容着他,期待他终有一天能迷途知返。可谁知事与愿违,这个儿子终究还是走上了和他对峙的道路。他是天子,这天下的统治者,可以让万万臣民服从,却无法让自己的儿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成长……康熙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不禁胸中绞痛,手下更多使了一分力道。
璇玑看着低着头,紧咬下唇拼命忍受着皇上那份怒气的胤礼,只觉得再不去解围,这孩子怕是要被皇上捏傻了。正好小胤衸哼唧了两声,她连忙趁机走过去对康熙轻声禀报说:“皇上,十八阿哥唤十七阿哥呢。”
康熙猛地从沉思中缓过神儿来,才惊觉自己手中捏的不是什么枕头,而是胤礼的脑袋,顿时放开了手,心疼得不行。他怜爱地扶起胤礼,拉住还在不住抽泣的他,轻声嘱咐说:“去吧,你已出过痄腮,不碍事了,去跟弟弟好好赔个不是吧。”
“嗯。”胤礼懂事地点了点头,走到小胤衸的炕边双膝跪在脚踏上,伸手拿过胤衸的手紧紧握住。小胤衸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泪水满面的小哥哥,努力笑了笑,虚弱地说:“十七哥,等我好了,你一定要说话算话,走到哪儿就带我到哪儿哦。”
胤礼郑重地向弟弟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弟弟的小身子。
康熙看着两个小儿子的友爱,长叹了一声。他愤怒地看了胤礽一眼,猛地起身,说道:“大家都退了吧,十八阿哥需要好好休息。”说着,大步朝屋外走去。路过仍跪在地上的胤礽时,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众人跟着皇帝出去后,胤礽才呼地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袍子。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胤衸,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就在他欲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了和玉衡站在一起正准备恭送他的璇玑,那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连眼睛都瞠了起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时,端着药的隋景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胤礽请了个安。胤礽看了看他端的药汁,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们都给我好生伺候着十八阿哥!”说完,一甩袖子也走了出去。
三个人服侍胤衸用药敷药,胤礼就在旁边巴巴地看着。用药后,小胤衸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隋景送十七阿哥回去休息,玉衡和璇玑就来到外间候着。这时璇玑才小声问道:“这十八阿哥是怎么病的?十七阿哥又是怎么回事?”
“我听十八阿哥身边的人说,那天本来十七阿哥答应要带十八阿哥骑马来着,可十七阿哥后来跟太子和十三阿哥打猎去了。估计是把答应十八阿哥的事儿给忘了。结果十八阿哥巴巴地在马圈等了一天,晚上回来就吵着头疼身上疼,太医给看了后,就当一般的着凉来医治了。没想到十八阿哥这烧一直不退,而且又因为腮帮子疼而吃不下饭,他们才觉着不对,急忙去找太医,结果惊动了皇上。”
璇玑点了点头。两个人正沉默,突然有个太监跑了进来,对璇玑说:“皇上让奴才来传话,这会儿就要启程,往下一个驻地赶。请璇玑姑娘和隋景公公回去。十八阿哥留在原处医治,玉衡姑娘就留在十八阿哥身边照顾。”
璇玑起身告别了玉衡,跟着这个太监往御所走。半路上,看到骑在马背上一起有说有笑的太子和胤祥,她顿时又迷惑了:十三阿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①感谢专业人士提供的医学描述。哈哈!
射鹰记
一路走,一路停驻,一路行猎兼会见来朝的蒙古王公。璇玑发现胤祥和太子越来越亲近,不但任由甚至跟着太子胡为。常能看到两人形影不离,相处甚欢的情形。连康熙老爷子都对胤祥产生了疑心,把璇玑和隋景叫到身边,表面上是拉家常、发牢骚,可句句设问,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启示。但隋景和璇玑配合默契,一个摆出一副忠心耿耿却可惜无能为力的心痛,一个装出一副不大清楚前因后果,不敢乱讲的样子。总之两人都拼命夸赞诸阿哥,从而间接拍皇上的马屁。康熙大概也猜出他们不肯轻易泄漏天机是怕受天遣,又想到事态还没有严重到失控的境地,也就不再逼迫他们了。
可是璇玑对胤祥的举动实在是疑惑,便写了一封短信给邬祠稔,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趁不当值的时候骑马跑出了行宫的地盘。璇玑早已注意到,每在一个驻跸的地方,都会有几只鸽子悠闲地盘旋在空中。她心里暗笑,看来邬祠稔的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璇玑用哨子召唤下一只鸽子,把搓成细细一卷的信纸塞到鸽子腿侧帮着的细竹筒里。她一扬手,把信鸽放了出去。看着飞走的信鸽,她正准备松一口气,突然发现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尾随那只信鸽而去,慢慢盘旋而下,渐渐显露出其空中之霸的身形——是一只鹰!璇玑大急,立刻大叫着策马跟了上去。而那只信鸽似乎也察觉出了危险,慢慢降低了高度,可仍在继续往前飞。尽管璇玑在马上一边吼一边挥着鞭子,那只鹰却坚决地跟在那只鸽子的后面,不紧不慢地等着冲击的机会。
那只鸽子也似乎是有灵性的,尽量降低了高度,似乎要在紧急的时候再向璇玑求助。它也是倔强,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不肯转向璇玑这边飞,一直在空中跟那只鹰上下周旋着。而那只鹰也似乎超有耐心,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加快速度,似乎在故意玩弄猎物,想要等猎物筋疲力尽了再扑上去。可璇玑却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她知道可以用的信鸽不只这一只,可因为玉衡留在了十八阿哥身边,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康熙跟前,所以能够出来发信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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