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宫里的啊?还是哪位皇叔的格格?哪位大臣的女儿?”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带有温暖微笑和迷离眼神的女孩,胤禛不禁又追问了一遍。
“我叫梁玉徽,是户部尚书梁清标的孙女,小名叫宝儿。”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透着玉泽的小手。
胤禛直直地望着那满眼微笑的女孩,不禁也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我是四阿哥胤禛。”
女孩轻轻一笑,道了一句:“我认得你呢……”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于是她又笑着捏了捏他握着她的手,说了句“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就跑走了。
胤禛望着女孩跑去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弯度:梁玉徽……玉徽……美玉制成的古琴……
自此,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孤独的少年皇子四阿哥胤禛,又多了一个总是带着微笑的朋友。
上元记
自从小莜的到来让这个梁玉徽恢复了正常,刚过了一个多月的好日子,那个勤敏好学的祖父梁清标就开始暗示、提示甚至指示“我这大学士的孙女该读书啦”,好像要把她这荒废了七年的时光补回来似的。她开头也挺乐意的,毕竟在这古代不多学点文言文那是不行的,可真正从四书五经这样学下来,还没几天她就已经快晕菜了:那一句句简明到让她大脑抽筋的古文也还好说,只是每每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断出的句子都会让夫子吐血500cc。玉徽好怀念现代文中的那些标点符号,所以只有趁夫子示范领读读的时候拼命揣摩该在哪个地方画上不同的标点。结果一本好好的书被她涂得面目不堪。她理解祖父为什么不象其他古代人一样只让她学习女红,虽然不属八旗,不用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可她毕竟是内阁大学士的孙女哩。这位降清的前明遗老大概还是希望给汉人挣一口气,所以家里绝不允许白丁出现。
一入三月,那纷纷扬扬的雪终于鸣鼓收金。一夜的电闪雷鸣伴随着倾泻而下的第一场春雨,浇透了整座京城。清晨时分,等大学士上了朝后,梁老夫人要去报国寺上香,本想带玉徽去,可是那个小孙女在这细雨微寒的早晨死活也不肯起床,据伺候她的丫头小月讲,她竟然还冒出了一句“春雨贵如油,睡觉没个头”的胡话。老夫人心疼她这几日读书读得辛苦,就笑了笑自己出发了。
梁府的管事成方刚把梁老太太送走,却见两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骑马的少年从细雨中向这边走来。到了门前,其中一个连忙跳下来,帮另外一个少年停住了马,小声嘱咐了一句:“爷,您小心点儿下。”他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太监。而黑色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唇红面白,刚好配上那一双有点细长的单眼皮下犹如琉璃般闪亮的双眸,骨子里露着一股贵气。看这打扮和气派,不知是哪家王公贵戚的公子,竟然在这大学士府门前停了下来。
成方赶紧迎了上去,打了个千儿,问道:“请问这是哪家的公子?来梁府有何事宜?”
那少年并没有开口,而是身边的小太监也打了个千儿,回道:“劳烦您向里面通报一声,就说四阿哥胤禛拜访。”
成方却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皇家的四阿哥,为何事亲自跑到梁府来了呢?难道是来找老爷的?可老爷上朝去了啊……但容不得他多想,毕竟慢一步就是怠慢了这天家的皇子,他赶紧问安后一出溜地跑进去通报。正在大厅的梁家少夫人也吃了一惊,可是老爷、相公和老太太均不在家,只得她出面接待。成方随少夫人赶到门口,四阿哥胤禛还站在原处,只是背着手好像在打量他们府上的门面。梁氏赶紧上前福了福:“妾身梁氏,给四阿哥请安。不知四阿哥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请四阿哥原谅。”
胤禛打量了一下她,估计她是那个梁玉徽的娘,赶紧虚扶了一下,谦虚地说道:“请起吧,本不想打搅,可是又觉得不通报一声会对梁大学士失礼,没想到还是打扰了他的内眷……”
梁氏把胤禛让到了正厅,吩咐了茶水,才轻声问道:“四阿哥这是有何贵干啊?家公在朝内呢。”
“倒不是来见梁大人,”胤禛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了一方雪白的手帕,让小太监递了过去。
梁氏一看到手帕内心不禁好笑:看那翠绿的兰草,可不是她为小女玉徽绣的么?难道今儿这四阿哥来就是为了还这帕子来的?他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飞速闪烁,此时却听到从内庭有人一路小跑过来。再一眨眼的功夫,刚刚穿好了衣服,却还披着一头散发的小女儿已经气喘吁吁地踏过了客厅的门槛,扶着门框掐着腰喘气。
“娘,您千万别把他放走。”
玉徽这句话惊得在场的所有人一个冷战:好歹来人是个皇家的阿哥,她怎么能这个样子就跑出来,还说什么“千万别把他放走”?!
梁氏连忙起来向四阿哥道歉,还一边甩给女儿一个严厉的神色:“宝儿,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成合体统?小月,还不赶紧把小姐拖回房去?”
玉徽吐了吐舌头,不等小月来拖她,冲胤禛说了句:“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然后一溜烟又跑出了客厅。
梁氏大为尴尬,慌忙又道歉:“四阿哥请赎罪,小女做了如此有失大体的事情,并非有心,只是她刚从迷魂中转醒过来……”
可是胤禛那方已经憋不住笑了出来。他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梁少夫人言重了,她在我面前一向如此……”
梁氏内心一惊:什么叫做“一向如此”?难道小女玉徽跟这位四阿哥已经很熟了么?
胤禛却没有心思去发现那梁氏脸上的惊讶,而是忍不住回忆起上元灯节时的经历。
这年的上元灯节,宫里因为太皇太后的辞世而凄凄惨惨的。皇帝还沉浸在对他皇祖母的怀念当中,没人敢触这个霉头在这当儿张灯结彩,连每年惯例在西厂举行的由八旗部队表演的“骗马诸戏”也被取消了。不过几个大一点的阿哥们还是得到了皇上的特许,可以在侍卫的保护下便服出宫:一是不忍看到孩子们陪着他一起愁眉苦脸了这些日子;二是想让那几个很少出宫的阿哥们去看看真正的民情。
于是,在这个流光异彩的夜晚,胤禛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梁玉徽……
宫外还是十分热闹的,虽说不上人山人海,却也接踵擦肩。胤禛不小心和诸位阿哥们走散了,连跟着的保镖也丢了。他倒是乐得自在,一边猜灯谜,一边悠闲地看着这京城内的民情风物。这年过得不太平,虽说是皇帝死了祖母,可多少也影响到了小老百姓们。但是皇帝的家事毕竟跟他们关系不太大,所以上元灯节还是在继续,只是少了很多官灯,往年一些大户人家的灯也没有摆出来。
胤禛在一个贴了个很有意思的灯谜的灯笼前驻步,正猜度着谜底,没想到人群中一声“四四”,紧接着一个人影扑倒过来,显然是踩到或绊到了什么东西。胤禛来不及用手把“他”扶住,却被紧紧地拦腰抱住。看那抱住他的腰,但仍惊魂不定的人:头戴一顶周边绣着橘色番莲的紫色琉璃顶珠小帽,身着暗绿色绣花绸质棉袄,深紫色碎花长衫;腰间那一条由湛蓝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吉祥结,妥妥帖贴地环在那纤细的腰肢上;一条大辫子服顺地拖在背后。这一定是哪家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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