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抬头看着胤禛,最终忍不住开口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三月间十四阿哥在皇上面前揭发你和十三阿哥结党的事情了,好像还证据确凿。不过幸好皇上并没说什么,还把他又派回了西北。我觉得,皇上的这种态度虽然暂时还不能明确,可看似对你有利。”只要不再出更大的乱子。璇玑怕胤禛焦虑过度,便没有讲出最后这句话。
“十四弟他……”胤禛沉默了片刻,好像下了决心似的看着璇玑问道:“我们,到底是在顺应天意,还是在逆天?”
璇玑苦涩地笑着,抚着他的脸颊,说:“现在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即使你如今不想再去争这个皇位了,他们也不可能会放过你。成则王侯败者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而你在我心中,从来都不该是个失败者。顺天也好,逆天也好,我们尽力了,就无怨无悔,不是么?”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
璇玑摇了摇头。她的内心也在矛盾挣扎,想要告诉他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异变,他便是这大清国的明日之君。可又担心如果现在告诉他,他会忍不住狂喜而放松警惕,会让那些敌对势力钻了空子,从而改变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她太了解他笃信命运和孩子气的一面了。
“也好,结局是自己争取来的才有意思。”胤禛搂过璇玑的肩,彷佛是安慰她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璇玑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内心暗自低喃:“快了,一切就快要有个了断了……”
小丘上的树林里出现了两个身穿便装的人,这两人皆看着湖边的那两人。忽然,一人猛地跪下,向另一人低呼了一声:
“皇上……”
老爷子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那人便低下头去,不敢再发出声响。
良久,只听老爷子低声笑了出来:“你看看,果然闺女大了还是要赶紧嫁出去的好,就算强留在身边,胳臂肘也会往外拐啦。”
“皇上,奴才,奴才不明白……”
“隋景啊,你看朕若把这大清江山交给四阿哥,他会不会是个象朕一样能尽心尽责的皇帝?”
“皇上,没有人能象您一样,您是无人能及的……”
老爷子轻笑了一下,说道:“嗯,对,朕的继任者不能象朕,绝不能象朕!他若是心慈手软,若是怕丢面子,若是不强硬,若是没有点臭脾气,定无法整饬朕没能整饬的官场,也无法补齐国库里那些因官场的相互庇护而造成的巨额亏空,这样走下去,大清国的前景堪忧……朕老了,又有各种念旧的人情绊着,整饬不动了……隋景啊,朕需要一个意志刚毅,性格果敢的继承者。本指着十四阿哥,可他却已摆脱不了老八、老九的影响,跟着他们学会了收买人心,结朋造党,搜刮民财,不念亲情……如今,还有这个四阿哥,可四阿哥并不是朕儿子中最优秀的,他的喜怒不定,他的急躁脾气,都是成为明君的大忌,朕何以能把一个需要修整的国家大业交付与他?朕忧心啊……”
“皇上,本来好好的,您怎么忽然如此的伤怀了?您一定能好好地活到百岁,不,千岁,万岁……”
老爷子笑着拍了拍隋景的头顶,说道:“朕是了解朕的身体状况的。千岁、万岁朕不曾想过,只要让朕在百年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能为这大清国寻到一个称职的新主,朕就心满意足了。借你吉言,朕再努力多撑几年吧……”
隋景听老爷子作如此悲言,泣不成声。
“隋景啊,你是修道之人,不曾念佛,但你该知道,现世之佛终需涅盘,后世之佛,终是要降世的……”老爷子说着,又往湖边看了看,“咱们回去吧。”
“皇,皇上……”隋景一边擦着泪,一边抬头看向老爷子,“璇,璇玑,您打算要如何处置她?”
老爷子微笑着说:“朕倒要仔细检验一下,她选的这个后世之佛,是否真的能让朕满意!”
传位记
六十一年十月初,正值京、通二仓①仓监督任满交替之际,老爷子以二仓仓米发放中弊病严重,派出和硕雍亲王胤禛率世子弘昇、延信、户部尚书孙渣齐、隆科多、查弼纳、镇国公吴尔占等去勘查。消息一传出来,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朝中都知这雍亲王做事一板一眼,极少讲私情,怕让他这么一查,不知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来。于是求人情的,说好话的,跑关系的,在胤禛他们启程之前就已全面行动开来。胤禛不予理会,临行前下令严禁雍亲王府及别处各园私自放入求情送礼之人,否则以谋害家主、收受贿赂按《大清律》发落。上门的说客、送礼者一一吃了闭门羹,胤禛的这一命令也被传了出来,某些人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无法直接贿赂,有人又想出软贿赂钦差们的办法。他们在路上、仓廪所在地以各种名目设豪宴款待钦差们,却被胤禛一律回绝,并且对他们连管教带斥骂,总之是让他们处处碰壁。贿赂不行,就拖后腿,以仓廒众多、新旧米混杂、优劣米难分为由,想要把这些在他们眼中一向只会在朝廷里高谈阔论的钦差们给吓唬住。可胤禛一瞪眼睛一挥手,发话道:“查!一个个地查!本王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声虽不高,却让那些仓吏、仓役们心惊胆战,更是让那些在京的总督仓场衙门里等待交班的前一任仓监督们再也坐不稳了朱漆的太师椅,一个个三天两头打发了奴才偷偷到仓廪所在地打探消息。
胤禛带着弘昇他们奔波在通州和京城各重要“天仓”之间,没日没夜地清查、评验、核算、记录、汇总成折。他们不仅查出了隐蔽已久的粮食霉烂、亏损严重的事实,并且针对被查出问题所反映出的制度上的弊病提出了严格出纳制度、增建仓廒、厉行仓上监督人员奖惩制度等建议②。并且,将原仓监督穆欣、彭象晋、文柱、王凤孙等满、汉官员交与邢部严加议处,令他们以其家产赔补在任期间所造成的亏空和损坏。
胤禛他们在外面风风火火、有声有色地办着皇差,璇玑在老爷子身边的日子却越发的不好过了起来。九月底从承德回来后,老爷子让李德全安排她每日当值,隔天值夜,在老爷子醒着的白天,她几乎一刻不能离开。十月末,老爷子去南苑打猎。一次璇玑白天陪老爷子在猎场骑了一天的马,傍晚回来身上又累又疼,才发现是来了月事,正准备去休息一下,却被告知一个侍女病了,叫她代为值夜,第二天白天又是她当值,结果她生生晕倒在了老爷子面前。看到她裙上的血,可把老爷子和隋景吓了一跳,连忙叫了太医来瞧,知道了她这是正常月事而非流产,两人才算舒了口气。老爷子本是想这样暗着惩罚她私通外廷,可看着不到一个月,这丫头已被折磨得整整瘦了一圈,再想到她将来对自己或许还会有用处,便叫李德全停止了对她的非正常排班。璇玑得到老爷子恩准的一天休假,却被本说是来看她的隋景训斥了半天。本想要补觉的璇玑觉得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干脆就在仍喋喋不休教训她的隋景面前放声大哭了起来,弄得隋景手足无措,最后从她屋子里落荒而逃。而她则直接倒下,连被子都没盖好,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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