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苦笑了一下,道:“你说的这番话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弘时是现在的皇长子,资质不差,也没有犯过大的过错,又是留在咱们身边唯一的儿子,我有什么理由不立他而立别人呢?再说了,圣祖就是看出了弘时这孩子优良的资质,才甚是喜爱他,难道你认为圣祖也看走了眼么?你能说出那些话,我知道是为我,为国,着实的难得,我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心里必定也不好受……可你这样,越发不像他的亲额娘了……”
璇玑被胤禛说得红了眼圈,她拼命忍住,哽咽着说:“我这不是为你,也不是为国,只是为了儿子。我不想看他将来被人利用,走上二阿哥的那条路。况且,这也是他命里的定数。他名字里那个‘时’字,为‘一寸之日’,怎有帝王之宏伟大气去煜烁万疆呢?”
“虽是都被宠坏了,可弘时的品性和二阿哥的怎是一样?你又何时学会了测字?尽是些胡说八道!你这是怪我给儿子取错了名么?”胤禛愤愤地反驳道。
璇玑低头沉默了一阵,再抬起头时,一脸决断的表情:“如果我告诉你,这的确是他的命呢?他并不是你日后的皇储!”
胤禛虽然多少已料到知晓未来的璇玑最终会甩出这张底牌,可他听了还是震惊得半张着嘴,盯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忽然,他猛地一拍案几,大怒道:“你什么都不曾告诉过我!为何偏偏告诉我这个?!”
暖阁外的苏培盛被从屋里突然发出的怒吼吓了一跳,转身正想冲进去,可想起如今璇玑姑娘在里面,皇上又吩咐过不传任何人不可进入,便又提心吊胆地站回了原地。
璇玑握住胤禛的手,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因为用别的理由说服不了你,便只能告诉你这个。其他的,就不要再问了。总之,弘时不能被立为太子。”
胤禛不可置信地看着坚决的璇玑,良久无语。
“咱们的孩子,因着我顶了李氏的身份,便背负起了他人的命运。你还记得么,我那时那样细心地照顾弘昐,就是因为他的早殇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不愿放弃,想要为他改命,结果并不成功。而之后的弘昀,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悯你我,才让他忘却了往事,如同重新为人一般活了下来。至于弘时,我本也想过若你立他为太子,是不是就能彻底为他改命。可想到圣祖临终前的那个遗嘱,想到政局中那些还未暴露出的危机,便能预测出他成为太子后反而会更凶险。所以左思右想,觉得他还是走弘昀的那条路,去到民间方是上策。为储也好,不为储也好,只要能平平安安过好这一世,才是咱们为父母者最大的欣慰,不是么?”
胤禛完全无话可驳她,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严肃地看着她。良久,他对璇玑说:“弘昀的事情,是我一手办好的,你是承认这点的吧?弘时也是咱们的儿子,怎样对他才是最好,我自有决断。”
八月十九日,胤禛召集诸大臣于乾清宫,宣布秘密立储。装有胤禛亲笔书写的皇储人选被密封在一锦匣内,由总理事务王大臣将之收藏在由世祖章皇帝亲书的“正大光明”匾之后。
朝野震动,纷纷猜测皇上立的会是哪位阿哥,一些人猜会是三阿哥弘时,另外还有猜测是弘曆、弘昼的。可这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在圣祖忌辰之日,皇上派去景陵代祭的阿哥竟然是才十三岁的四阿哥弘曆!众人又哗然,把目光全部转向了这个曾被圣祖养在身边的四阿哥。
皇上的此举,使得皇后那边坐立不安,贵妃那里焦急彷徨,熹妃那边受宠若惊,只有璇玑却有些欣慰,可仍隐隐有些惴惴不安。自从那次和胤禛谈了弘时的将来后,胤禛竟然对弘时的问题避而不谈了,反而为他专门从千里之外的安庆府请来了一位教学严谨,思想正统的宿儒王懋竑为师,授翰林院编修,命在弘时的书房行走。她多次想问胤禛究竟在密旨上写的是谁,可他不是左右而言他,就是以立储为国事,她不便干预为由来搪塞。
璇玑每每想到“正大光明”匾,总觉得胤禛并没有对她坦诚……
注:肠胃型感冒……上不吐,下泻,感冒,低烧……最近身边好多人都这样了……估计有过年综合症的迹象……
焦心记
秋去冬来,艰难的元年终于走到了岁末,十月间青海厄鲁特罗卜藏丹津叛乱,胤禛命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延信为平逆将军讨之;十一月间平息了朱一贵残遗势力在江西的暴动,又施行了“台省合一”的政策来消弱言官的作用,并于年末开始在山西试行耗羡归公和养廉银制度。
胤禛指挥着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继续运转,刻无停息地工作着,每日的休息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一直伴在他身边的璇玑也陪着他连轴转,时刻照料着他的起居,终于在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后因体力的不支、气温的骤降而病倒。胤禛命她在养心殿后殿东阁他们的卧房养病,不许她再下床操劳。烧得迷迷糊糊的璇玑只知道御医每天会来给她请两次脉,侍女每日会服侍她服三次药,而胤禛,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来看看她有没有退烧。奇怪的是,因为病着,心中的那些负担反而无影无踪了,她模糊地觉得有些幸福——终于可以摆脱了种种梦魇入睡了。
正睡着,隐约中感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额头上,无意识地轻喃了一声“胤禛”,却觉着那手猛地收了回去,片刻后,又覆在了自己的额上。眼皮沉沉,确实也懒得睁开。长长地吸了口气,璇玑准备继续睡下去,却听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御医看过了么?她怎么样了?皇上这些日子住在何处?”
“回,回皇后娘娘,”是养心殿内一个叫李升的太监的声音,“御医已经看过开过了方子。说璇玑姑娘这是体质过于羸弱,再加上操劳过度和外间的气温骤变引发的虚症,连续服药,再加上膳食补养,就会好起来的。皇,皇上这些日子住在西阁里……”
听着这样的对话,璇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从模糊到清晰,她看到了兰慧的面孔。
她怎么会在这儿?养心殿后殿的东暖阁是皇上的寝宫,即使皇后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这也是为何胤禛让她在这里安心养病的原因之一。可为何会在这里看到兰慧?
兰慧见璇玑醒了,正迷茫地看着自己,也一愣。旋尔,她的脸上挂上了一副璇玑所熟悉的笑容。只见她遣退了屋内的奴才们,然后轻拍了拍璇玑的脸颊,又帮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因着皇上在守丧,后宫的妃嫔无一人能伺候皇上,这一年来全靠你一直陪在皇上身边,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等大丧结束,就算皇上忘了,我也一定会向皇上为你请功,给你个应得的名分。”
璇玑听得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兰慧把她看作是什么人了?大丧期间避人耳目为皇上解决生理问题的通房丫头么?可兰慧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说出这样的话也情有可原。
她虚弱地笑了一下,正想起身,却被兰慧按住了:“你躺着吧,再着了凉气,那些药就白吃了。你躺着,听我说。”说着,兰慧转头向门外看了看,才又转过头来,看着璇玑说道:“我虽贵为皇后,可亲生的阿哥早在八岁时就已经殇了,只有弘时阿哥,也就是齐妃的三子,是我从小看大的。俗话说,从小看老。你也知道,弘时阿哥自幼就为圣祖所喜爱,常常被接进宫伴驾。我听说那时你也是待他极好的,如今弘时阿哥大了,你们也不要生分了,多一个人疼他,那也是他的福分。还有啊,明眼的人大眼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无论资质和秉性,弘时阿哥都得了圣祖七八分的真传,着实是个稳妥可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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