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为杭州将军。命奋威将军、甘肃提督兼巡抚岳钟琪为川陕总督,调陕西巡抚石文焯为甘肃巡抚。
年羹尧虽然仍有将军之职,确已没了实权,又因皇上对他的种种谕责,那些曾受过他欺压的官员们便行动了起来,一时间参奏他各式罪状的帖子铺天盖地被呈递到了皇上面前。以至于每次璇玑在胤禛身边时看到带“年羹尧”字样的折子,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哼出那句“呼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不是她喜欢看别人倒霉,而实在是因着这对兄妹的险恶用心而憎恨他们。特别是年羹尧,竟然把坏心眼打到弘时身上去了!
得知年羹尧不保,咸福宫的年妃终日惶惶不安,怕哪日二兄的罪责会累及自己和福惠阿哥。她唯有愈发如抓救命稻草般努力地教虚岁才五龄的福惠阿哥如何讨他皇阿玛的欢喜。小孩子天性纯良,又是皇子,谁曾敢强迫他做过什么事情,忽然被自己额娘以时而温柔,时而严厉,时而愤怒,时而狂喜,时而流泪,时而大笑,时而念念有词,时而默默不语的样子对待,自然是吓得够呛,以至于每次去咸福宫前都会抱着奶妈大哭,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幸好这样的日子并没有长久,年妃很快就因忧心过重,又担惊受怕而病倒了。为了福惠的健康,兰慧特意减免了他去咸福宫请安的次数。
宫里的人们都以为从此年妃要进冷宫了,可没想到皇上对年妃仍不失关心,为她寻医问药,还把她安排入从二年开始扩建,如今已基本修葺完毕的圆明园内养病。起先璇玑也不理解为什么胤禛会一边那样打击年羹尧,一边又这样对待年琮碧。胤禛既恼恨又孩子气的解释差点让她笑岔气。胤禛解释道:
“不来认罪,却等着被降罪?他们都唱红脸,白脸留给我唱,让天下人都骂我暴君么?我偏要打压一个,抬高一个,让外间摸不到门道。再说了,我就这么供着她,待她比平日还好,她心里哪儿能安得了?之前他们让咱们活在忧心积虑中,如今咱们不过是原样奉还罢了。”
胤禛不仅把年羹尧打压了下去,而且没有放松对允禩、允禟、允(礻我)、允禵的打压,特别是对允禩。每当看到弘时仍尽心竭力地为他们求情,胤禛真是又气又心疼。气的是这孩子怎么这么个死心眼,明明允禩是越发地悖逆妄行了,他竟还为他开脱;心疼的是,胤禛看得出弘时已经有所退让,只有在他要下重手时才站出来为他们求情。又知道弘时私下里也在劝老八适可而止,反倒落得个两头夹气,日子实在不好过。可他并没有放弃,仍然尽自己所能去完成圣祖的遗愿。这和自己如今殚精竭虑地治国,以图不负圣祖重托,是多么的相似啊!如果是在一个平常之家,他们这一双品性相似的父子,也该是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的吧……
那些继承大统前的幸福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么?或许璇玑是对的,为着弘时的幸福,他不该再卷入这个帝王之家无止尽的争斗中……
对于弘时,胤禛爱之深,恨之切。重责他,不忍,听由他,不能。自己既为天下人的君父,就不得不抛弃这小家的父子之情,以朝廷的安危为重。他也一直冀望允禩和允禵能悔过,同心为朝廷效力,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而当前的情形则是:允禩集团残存在朝廷中的势力一日未除,自己便一日不能放心地完全展开手脚。
雍正三年正月,责胤禟“外饰淳良,内藏奸狡”,其属下人“纵滋骚扰民间”,命都统楚宗前往约束之;二月,以允禩故作节俭,又在不该俭省处故意俭省以给皇上难堪而谕责他“怀挟私心,遇事播弄,希动摇众志,搅扰朕之心思,阻挠朕之政事。” 再责允禩、允禟、允(礻我)、允禵、阿灵阿、鄂伦岱,后二者罪恶至重,命将鄂伦岱发往奉天,与阿尔松阿一同居住,使其远离京师,不致煽惑朝政;三月,工部于行文时将廉亲王抬写,果亲王允礼等参奏。本月,宗人府议革退允禩王爵,谕称:“可任其妄为,伊妄为力竭,或有止日。尚望其回心归正,庶几与朕出力也。”;本月,议总理事务王大臣功过,允禩无功而有罪;四月,因工部所制阿尔泰军用之兵器粗陋,谕责管理工部的允禩。七月,革去允禟贝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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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是也呆不下去了,允禩干脆称病回家,给自己放大了假。他真看不得那些曾经扒着自己谄媚,现在倒向皇上之人的嘴脸。
毕竟也不能总称病,所以一段时间后,他又让家奴对外宣称自己在酗酒,每日酒壶不离身。可只有他身边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灌下去的都是浓茶!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要保持清醒。既然还没找到和他对应的那个穿越者,无法回到未来去,就得想出个能够转圜的法子。他可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被老四踩在脚下一辈子!
他每日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思考着,筹划着,密谋着,把愤懑和不满都发泄到了自己的日记当中。可看到满纸到如今仍有些歪扭的毛笔字,允禩便会更加愤懑:当年因着这一手破字,没少挨老爷子的骂,动不动就被以字好的老四为榜样。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讨厌这个总是不动声色的四哥了。如今看来,也正是他当年的不动声色为他赢得了这个皇位。当上皇帝后,老四果然本性暴露无疑,这不也风风火火、风生水起地改起了革么!
虚伪!很虚伪!非常虚伪!
允禩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却被那浓烈的苦茶呛了一口,喷了个满身都是。他一气之下,把手中的酒壶狠狠地扔到了墙角,摔了个粉碎。
书房外忽然有人敲门,允禩“嗯”了一声,那人进来后回禀:“八爷,李茂昌回来了。”
允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说道:“快让他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布衣中年人,他对允禩行了礼后,开口道:“回八爷,奴才尊八爷的命,在外打听、找寻了一年,终于找到当年圣祖爷身边的那个大太监李德全了。”
“什么?!”允禩惊喜地猛地站了起来。“他如今在哪儿?”
“回八爷,他被皇上放出皇宫后,就一直呆在安徽的一个小镇子上,住在一户远房亲戚家。”
“可套出了什么话?”
“是,奴才用两壶花雕把他给灌醉了,套出了些话。”
“那当今皇上……”
“是奉诏继位的。”
“他确定?”
“他说他亲眼看着皇上在满、汉、蒙三份遗诏上写下了当今皇上的名讳。”
允禩听了,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可他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醉得可厉害?”
“回八爷,说这话的时候他刚打开话匣子,应该还没醉太深。”
允禩闭上眼,皱起了眉头。
“可后来,在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醉话里,奴才听到了些奇怪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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