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禩听得大笑了起来,夸赞弘时道:“弘时阿哥果然考虑得周全、巧妙!那,他到底给你送了么?”
弘时大笑道:“送了,但只抠抠缩缩、犹犹豫豫地送来了五千两。听我派去的心腹回来说,年大将军的脸色很是不好看,神情也有了些慌乱,竟然不住地向他哭穷,明显是原先没料到我会使出这招狮子大开口来牵制他。”
允禩笑得直不起了腰:“哎呀,弘时阿哥啊,你……我可真想看看那根老油条给你准备现银时的表情啊!哈哈哈……”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大笑间,允禩多次偷瞄弘时,心中暗暗惊奇:这个原来在他眼中看似毫无心机的孩子何时已成长了这么多?竟能把此事想得如此深透,却又能使出如此一种亦庄亦邪的手段来后发制人,真是后生可畏啊!他不愧是受过圣祖眷顾的孩子!心机已是如此深,脸上却时时挂着无害的表情迷惑他人,又不愧是得了老四的真传!还好因着从弘时幼年起自己的福晋就钟爱他的缘故,自己也一直待这孩子不薄。弘时是把自己当作亲人,而不是敌人……
允禩暗自庆幸没有同时与他们父子为敌。并且决定,在储君的问题上,弘时这个宝他是押定了。
允禩叫下人进来换了茶,又上了些点心,才又掩住门,正了正神色,对弘时说:“不过,看你皇阿玛如今的反应,似乎对你有些不利。”
“怎么?”弘时有些纳闷。
“他明知年羹尧对你心怀鬼胎,却视若惘闻,也不对你加以教导和约束,那便表明他立的储君很有可能不是你。”
弘时摇着头笑了笑:“我不在意那个位子,自知才疏学浅,能力有限,不是治国之才。”
允禩坐到弘时身旁的椅子上,说道:“弘时阿哥这是谦虚,你若不优秀,圣祖会时常召你去伴驾么?”
“仅为天伦之乐,这也是我唯一做得好的事情了……”弘时叹了口气,情绪低落了下去。
看着这孩子脸上不经意呈现出的自卑,允禩一时间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拍了拍弘时仍少年般单薄的肩,鼓励他道:“人不是生来就有大才的,都是一步步在人世中学习、积累的。你看看,在对于年羹尧这件事的处理上,你不是做得很好么?”他又走到弘时对面,坐到椅子上,神情严肃地对他说:“而且,弘时阿哥啊,八叔、十四叔,甚至还有你九叔、十叔,说不定还有你三伯、十二叔,还有我们的家人,都指着你呢。你的责任重大啊。你若不作这个太子,我们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弘时抬头望向允禩,神色有些疲惫地说道:“八叔,弘时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会努力保全各位叔伯们一天。可我皇阿玛虽是严厉,也不会象您说得那么暴虐不堪吧?虽然我皇阿玛是以一人治天下,可您们若有合理可行的建议,他还是会斟酌考虑的。朝廷上下若能一心,这天下便会太平昌盛,不是对谁都好么?治国和参政,都是为大清国效力,难道非要去争那个名分?”
说到这儿,弘时低下了头,片刻,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又继续说道:“不是晚侄大不敬,说实话,无论在国事还是家事上,您们这些叔伯若是真以大清社稷为重,今后就少弄出些和我皇阿玛意志相悖的举措吧。他旰食宵衣,殚精竭虑,内要整饬官场、充实国库、推行新政,外要选将派兵、平息叛乱,着实不易。您们只看到他站在了权力的颠峰如何俯视众生,怎么就不能看到他为君难的辛苦操劳?况且,八叔啊,您刚刚说这么些叔伯们都指望着我。可您不想想,您们若再这样明里暗里悖逆激怒我皇阿玛,而我却得时时站出来为您们说话,这样只会陷我于更大的不敬、不孝之地。不就等于掣我的肘么?就算我想去作那个太子,又哪儿有资格呢?”
弘时的这番话顿让允禩面红耳赤,可他不能在晚辈面前丢了份子,便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辩解道:“并不是我们不愿与他为善,而是当今皇上不仁不义在先!那皇位本就该是你十四叔的,看看他现在的处境……”
弘时不等允禩说完,便把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回到小桌上,又猛地起身,把正忿忿不平的允禩吓了一跳。
“八叔,时候也不早了,晚侄就告辞了。”说着,弘时对他一抱拳,躬了躬身,便径直走出了书房。
允禩望着弘时的身影,暗暗对自己有些懊恼:如今这条小龙,已几乎成了龙型,自己怎可还把他当作一条小虫?今儿到底是怎么了?那些不该对弘时说的话,不该在弘时面前表露的脾气,怎么都一股脑地跑了出来呢?是自己倒退了,还是他成长得太出乎自己的意料?
***********************3月30日更新***************************
正在允禩庆幸弘时的成长时,却发生了一件让弘时头疼不已的事。年羹尧借故有重要书信相传,让弘时派了上次到他府上取银子的哈哈珠子去取。弘时让长富去了,可长富回来时带的并不是什么重要书信,而是一封便笺,外加三个存银木箱,便笺上说明了箱中共现银三千两。合算起来,年羹尧共给弘时送来八千两现银了。可看那封便笺上,除了问安之语外,再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意思。弘时不禁内心生疑:年羹尧二次送银,究竟又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然而刚过了一个月,弘时的顾虑便被打消了,因为皇上在年羹尧离京返回西安后,开始着手打击年羹尧的嚣张势力。
弘时并不知道,使得他皇阿玛最终决定对年羹尧实行打击的原因,正是因为那八箱共计八千两的现银——胤禛看透了年羹尧的歹毒用心,他也知道,就凭弘时那点阅历,是斗不过年羹尧这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的。所以,为了护子,他亲自动手了。
二年腊月中,年羹尧回任抵西安后,很快接到了一份论功臣保全名节的朱谕:“据此不足以报君恩父德,必能保全始终,不令一身致于危险,方可谓忠臣孝子也。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为君者施恩易,当恩难;当恩易,保恩难;保恩易,全恩难。若倚功造过,必至返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尔等功臣,一赖人主防微杜渐,不令至于危地;二在尔等相时见机,不肯蹈其险辙;三须大小臣工避嫌远疑,不送尔等至于绝路。三者缺一不可,而其枢要在尔等功臣自招感也……我君臣其勉之,慎之。”
年羹尧接到此朱谕后,心底有些打鼓,可想到自己对皇上还有大用,便仍不知悔改。
三年正月,先是复用被年羹尧参奏押送入京的原四川巡抚蔡珽。后年羹尧指使经他提拔的陕西巡抚胡期恒参奏陕西驿道金南瑛,被皇帝以任用私人、乱结朋党为由,不予准奏。
二月,以年羹尧安抚赈济青海一亲王、两蒙古郡王所属贫困流离部落不力谕责之。
三月,以“朝乾夕惕”错书为“夕阳朝乾”事谕责年羹尧;以隐瞒知州边鸿烈、守备孟继先虐待藏民促其被迫起事之事谕责年羹尧;撤陕西巡抚胡期恒,以岳钟琪兼任;调署年羹尧亲信四川提督纳秦回京,派銮仪使赵坤前往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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