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局势?”胤禛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愣了一下。
“我就明说了吧。四贝勒觉得当今的皇太子还能撑多久?”邬祠稔不再看胤禛,反而看向空荡荡昏暗暗的白幕。
“呵,”胤禛笑了一声,缓缓答道:“原来邬先生说的是这个。这是我皇阿玛和太子之间的事,就连我们这些兄弟们,都无权过问,更不是他人所能臆测的。”
“若是太子有事,四贝勒要站到哪一方呢?”邬祠稔又问。
胤禛低头拂了一下袍子,笑道:“邬先生肯定又是知道了什么,来考我的么?”
邬祠稔只是笑,不置可否。
“这要看太子有了什么事儿。若是别人要害太子,我自然是站在太子一方的。毕竟他是我二哥,又是我皇阿玛亲立的太子。我这个既是作弟弟,又是作臣子的,岂有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甚至火上浇油之理?可……”胤禛故意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若是太子犯了事,惹得皇阿玛生气,那我自是该以忠孝为先,而站在我皇阿玛一边。”
邬祠稔“唰”地又展开折扇,笑着问道:“那,四贝勒可是‘太子党’?”
“我皇阿玛最恨朋党,屡禁屡止,谁还敢结党营私?”
“可据我所知,虽然索额图早已被处置了,可他的旗下门人还在打着太子的旗号积极活动。”
“这是太子管束不严造成的。我们也劝过,可是邬先生也知道,这些年来,太子已经被这些人的乌烟瘴气熏弄得遮目塞耳,哪里还能听得进我们的劝诫?”
“可是你并没有放弃对太子的劝诫?”
胤禛摇头。
“太子可把你当作他的亲信看待?”
胤禛又无奈地摇头。
邬祠稔笑着盯着胤禛的眼睛,突然问道:“四贝勒可还记得这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胤禛接道:“《孟子•尽心》篇,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③’。邬先生的意思是……”说着,他向邬祠稔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邬祠稔看着胤禛点了点头,说道:“四贝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作为当今皇上众多的儿子之一,你要处处留心,早察觉出事态的奸险,有所对应才能保全自己。而且咱们读书人读书,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以古警今。我的建议就是,四贝勒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场唐史上赫赫有名的‘玄武门之变’,早为今后作打算才是。”
“为今后作打算?……”胤禛有些疑惑地盯着邬祠稔,等他进一步的解释。
邬祠稔看他一副虚心好学的神情,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四贝勒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从今儿回去就苦读医书吧。”
“医书?”胤禛更加迷惑了。邬先生今儿的话真是不大着边儿啊?若说“玄武门之变”和太子那堆烂事儿吧,还算是对他的一个警示。可这会儿的“医书”,又是怎么回事呢?
邬祠稔仿佛看出了胤禛的迷惑,摆上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肯定地说道:“对,医书。正是你所想到的那个,讲述病理汤药调养的医书!”
“只此而已?”
“只此而已。四贝勒,我们走一步,留一个脚印,不是更踏实些?”说完,邬祠稔又给了胤禛一个鼓励的微笑。
胤禛点头,可始终猜不透邬祠稔的这“一步”,到底要把他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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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天儿越来越热,屋外的知了也越发鸣躁。年羹尧正襟危坐在厅里,一边读手中的信,一边忍不住喜上眉梢。他的夫人缓缓走进来,把一碗凉茶放到他旁边的黑漆方桌上。
“是小姑来的信么?”她问道。
“是呀,说在四爷府上不错,四爷待她很好。”年羹尧看完信,把那信纸又仔细按照原来的痕迹折了起来,放回到信封中。
“切,”年夫人不屑地白了年羹尧一眼,说道:“当初老爷下了那么大力气培养小姑,请名师,请女红嬷嬷也就算了,甚至还专门托关系请了宫中教坊的吴师傅,还把那个‘碧月楼’的新花魁段月伶也给找了来。大家都以为老爷要培养一个王妃呢,谁知你却把小姑送到了四爷家里作小?!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年羹尧一边笑着看着妻子,一边摇头说道:“女子也,头发长而见识短!谁说送到四爷那儿小妹就成不了王妃?四爷好歹也是皇子,还是咱年家的主子呢,你不要忘了。”
年夫人坐到方桌另一边的椅子上,没好气地对年羹尧说:“哼,我看难!小姑上面不是还有个侧福晋李氏么?虽然小姑也是以侧福晋的身份进去的,可论年龄论资历,还不得管人家叫声‘姐姐’?再说了,同样是皇子,可在皇上眼里也是有不同的。我一直听你们说如今备受皇上信赖是大阿哥和十三阿哥,你怎么就没想过把小姑送到这两位中的哪个府上,也好为你多添一条人脉不是?”
年羹尧端起凉茶,抿了一口,对妻子说:“大阿哥?他是领兵之人,打打杀杀惯了,性子有点暴,我怕小妹受不了他那股武气儿。而且在我看来,他一准儿是个靠不住的主儿,迟早会坏事儿的。至于十三阿哥,他是有名了的宠他那位嫡福晋兆佳氏。我要是把小妹送过去,不是让小妹守活寡么?”
“那四爷府上那个李氏呢?老爷也说以前见过的,非一般女子能比,你就不怕小妹在四爷那儿守活寡?”
“此言差矣,夫人。这一呢,那李氏已经病倒很久了,据说久医不见好转,而且还据说,四爷已经放弃了为她求医,只是留她在府上养着。这二呢,那李氏大概跟四爷同岁,你想,就算她命大,再熬个一两年好了起来,也昨日黄花了。‘色衰而爱驰’,她用什么跟小妹挣四爷?”
“儿子,她有两个儿子呢。四爷的嫡长子觞后,可不是李氏的儿子成了长子?”
年羹尧闷声笑了两下,反问年夫人道:“那小妹就不能给四爷生儿子么?你不要心急嘛。他们皇家的事儿,可不就是‘母以子为贵,子以母为贵’么?论家世,咱家可比那李家高得多,小妹的儿子生下来就会比李氏的那两个儿子高贵。”
“老爷就会给自己找理由。在诸阿哥中还有八阿哥呢。现在谁不知道八阿哥的名声好,不仅儒雅博学,还很谦虚和善。我上次回娘家的时候还听父亲称赞过他。你怎么不把小姑送到八阿哥府上呢?”
“这位爷,我和父亲都考虑过。我觉着让小妹嫁入八爷府也是一桩美事。可后来听人说,八爷的后院有位极厉害的主儿,就是那位嫡福晋,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我可不想小妹嫁去了还得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而且,八爷虽是皇子,可母家身世毕竟是差了些。想那时皇上给八爷安排这门亲,也是为了提高点儿他在众皇子中的地位,好不被受歧视。只有妻家为裙带的皇子,不大可能成气候的。不像四爷,生母是皇上宠过的德妃,从小又养在佟皇后宫里,身份自是高贵着呢。就像夫人刚才所说的,虽然阿哥们都是皇上的儿子,可皇上心里对他们母家的出身都记得门儿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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