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夫人被丈夫反驳得无语,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可她又不大甘心似的,嘟囔道:“可听说现在依附八阿哥的人特别多,你就盯着人家以前的出身,会不会太短见了?万一这位爷哪天翻了身,你可别后悔着巴结人家都来不及!”
年羹尧玩着手中的茶碗盖,眼睛却朝屋外那棵满枝绿叶的海棠树看去。他在心里轻笑:“翻身?怎么个翻法?当前皇上圣明,在皇上跟前翻船的几率可要比翻身的几率大得多!”
良久,趁着屋外知了鸣躁声暂歇的时候,年羹尧突然对年夫人说:“你把上次从娘家带回来给我的那棵人参拿出来吧,我下次去四爷那儿问安的时候给小妹带去。”
“嗯。小姑怎么了?”
“小妹信中说最近觉着身子有点虚,身上总是犯乏,估计是要补一补了。四爷持家一向俭省。小妹看别的侧室都按规领定额,她又是刚进府,就不好意思向福晋开这个口了。”
“唉,都是四爷家的人了,还得你给养着。”年夫人撇了撇嘴,抱怨道。转而,她突然红着脸自个儿笑了起来:“可不是该觉着乏怎么地?!毕竟是新婚,自然会觉着劳累些。”
年羹尧听了妻子的这番低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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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慧轻轻走到玉徽的床前坐下,象往常一样拉住那只冰凉亦无一丝反应的手,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今天她的心情还不错,可是却被一种沉沉的罪孽感压着。她久久地看着玉徽的睡容,开口用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玉徽妹妹,我是不是太不应该了?竟然为着那样无聊的疯言疯语心里有些高兴呢……”
她顿了顿,低眼看着手中玉徽的手,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抚着她那透着白玉般光泽的手背,接着说道:“按说,遇到这样的事儿,我应该替四爷着急才是。可是……你知道么,琮碧妹妹才入府,还没过上一两个月的好日子,就开始生病了。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子没有刚入府那会儿好了。我们给她请了好的大夫来瞧,只说是体质本来就虚,如今换到了新环境中,起居饮食变动太大,所以一时不适应了,需要慢慢调养。这些日子里,四爷只是在她好点的时候要她陪在身边弹弹琴,对对诗什么的,晚间并没有留在她那儿……”
说着,两朵红云飞上了兰慧的脸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咽下去了一些话。
“……你不知道,琮碧妹妹刚入府那会儿,这府上的女眷们都慌了神儿,一个个突然都开始注重打扮了。不要说那几个前两年来的格格们,就连入府早的巧媚也开始打扮得花枝招展起来了。那天她穿着一身茜红的裙子出现在我面前时,还真吓了我一跳呢……”
兰慧说到这儿,自个儿都笑了起来。她停了停,又讲道:“我们姐妹俩以前就要好,现在仍要好。你不会怪我时常叨扰你,跟你唠叨这些你不大爱听的事儿吧?如今你病着,我们不能象以前那样说话,我也怪寂寞的。她们……年纪小,又因着身份的悬殊,不大敢开口,只是一味的应声,怪没意思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只能放心对你说啊,玉徽妹妹……如今她们都忙着在四爷面前‘百花争春’,我念着你呢,就会陪着你。我不去争什么,我是嫡福晋,又有什么要争的呢?”兰慧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如今这府上有人乱嚼舌头,说琮碧妹妹的病得的蹊跷,是跟这府里的某人犯克闹的。他们虽然没有明说,可大伙儿都认为暗指的是你。说你虽然这样了,却还在霸着四爷,霸着最受宠的侧福晋的名分……我知道,以妹妹的气度,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的,就算是有,你也是在守着四爷,守着咱们的四爷府,不是么?四爷他,这次就让我帮你来守,好么?……”
突然,兰慧觉得她手中玉徽的手指连续抽动了两下。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扔掉玉徽的手猛地跳起来后退了两三步。可也就在脚下刚站稳的那一瞬间,她又冲了回去,紧紧地捏着、摇着玉徽的手。看她没有反应,兰慧又一边小声唤着她的名字,一边轻拍着她的脸颊。
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兰慧顿时觉得有些失望。随着喘出长长的一口气,她又隐隐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安心。可刚有那种念头,她便立刻把它从内心中抹去,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平静下了内心,兰慧伸手为玉徽掖了掖被角。想到刚才的失态,自己忍不住嘲笑了自己一番。这时,突然听到外间有丫头隔着帘子说道:“福晋主子,邬先生来看玉徽主子了。如今正在屋外候着呢。”
“哦,快请邬先生进来吧。”
兰慧知道邬先生在四爷心中的分量,也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被四爷允许能随便出入四爷府,并出入海棠院的贵客。更重要的是,他是玉徽的亲生父亲,四爷早把他也当作了亲密无间的一家人,所以她这样的一家之主母,又是知情人,并不需要刻意回避他。
一身驼色薄袍的邬祠稔一步迈进卧房,对兰慧行了个礼。兰慧亦站起来福了福还了礼,对他说道:“邬先生可是从四爷那儿过来的?”
“没,听说四爷在读书,就还没过去打扰,先过来看看我闺女。”邬祠稔彬彬有礼地回着话。
“是呀,最近四爷不知怎地突然迷上了医书,只要得空就研读,遇到不大懂的地方还去向京城里的那些名医请教。真有一股要跟御医比高下的拼劲儿。大概是看这家里一下又多了个病人,心里着急吧。”兰慧忍不住跟这位看起来总是很和善的长者打趣儿道。
“哦?在苦读医书了?”邬祠稔听了兰慧的话,眼中露出浓浓的笑意,可并不多说一个字。
兰慧点头道:“是呀,医书本来就浩繁艰深,四爷又读得太拼了,结果三天前就在这大热天儿里中暑了,难受得不行。可这才刚刚好些,又去书房苦读了。”
“嗯,福晋放心吧,四爷用功,是四府上下的福分啊。不过还是要劳福晋照顾好四爷,千万可别让他再中暑了。中暑难受啊……”
兰慧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道:“那我就先回了,邬先生。”
邬祠稔点了点头,向兰慧行了个礼,目送她出了这间卧房。他转脸看向床上躺着的玉徽的这个身体,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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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正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读着医书,突然觉得心浮气躁,简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此时,书房外有人轻声扣门,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四爷,琮碧来给您送冰镇莲子羹了。”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娇俏的身影走了进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也随之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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