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吩咐那些奴才们都退了下去,然后亲自关好了房门。
邬祠稔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听说去年太子派系下的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被同意休致了?发生了什么事?”
玉徽知道邬祠稔明知故问是为了自然引起这个话题,便没有插话。胤禛飞快瞟了玉徽一眼,答道:“其实也没什么。索大人操劳国事,身体旧病淤积,那会儿实在无力支撑下去,便只好回家休病了。”
“可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他以太子的名义兴风作浪,才招致了皇上的厌恶。让他休致是为了罚他回去思过,检点收敛点言行。”邬祠稔笑,看来玉徽并没有透露给胤禛丝毫消息。
“是有这样的非议。我皇阿玛向来痛恨结党营私。自初年的辅臣事件,到后来罢斥大阿哥的舅父明珠大学士,皇阿玛都是在告诫天下他对朋党的态度。可太子也不容易啊,他自幼被立东宫,得皇阿玛亲自教养,可谓万人瞩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有人要巴结逢迎他,好为以后打算。更何况索大人是太子的叔祖,自然更是帮衬着他,而索大人门下的那帮朝臣,又闻风而动,跟着索大人行事。这样的层层的裙带关系,听谁的,又不听谁的,怎么听,听了又怎么做,都不好说。所以也不是久居深宫的太子说不能够结党,就会化解的啊。再说了,明珠当年积极赞助我皇阿玛平三藩,一时权势煊赫,他明里是跟索大人对抗,可实质的针对之人,谁都清楚。从此索大人多了个心眼,知道有人觊觎太子的位子,所以才不惜余力地巩固太子的地位,甚至为太子拟出了一些与我皇阿玛等制的规矩让大臣们遵守,超出了礼法制度。我估计索大人也不是不知我皇阿玛的心思,只不过事到如此,他也控制不住局面了罢了。”
玉徽听了,点头表示同意。太子为人虽恶,可并不痴傻,若把他从那个太子党的乌烟瘴气中拉出来,他可能立刻就会明白其中的险恶。太子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底下一帮子人不断地撺掇,弄得他飘飘然。再加上这些年来康熙本人对太子及其党羽的极力维护,太子自然认为继承大统是他的天命,皇位继承舍他择谁?因此才目空一切,甚至把给予他这个权利的康熙皇帝都看得轻了下去。他忘了他的生杀大权仍握在他皇阿玛的手中,才会不明智地做出种种矛头直对康熙的错误决定。
玉徽看向胤禛。胤禛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些事情,也没有讲过他的任何想法,让她一直有一种错觉,以为那些尔虞我诈要到第一次废太子前不久才会发生,没想到这会儿就已经埋下了线引子。
邬祠稔一直面色平静地呷茶。他听了胤禛的一番话,也点头表示同意。他问胤禛道:“听你的口气,你是偏向太子这边的了?”
胤禛也笑,露出了一种淡定的表情答道:“我们这些皇子们,既是我皇阿玛的儿,又是他的臣。所以无论是从子孝还是从臣忠的方面来说,都只应对我皇阿玛惟命是从。”
“好!”邬祠稔拍手,“四阿哥这样想是极对的。你们这些皇子们终要入朝为王,为臣,你有这样慎敏周全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家玉徽果然好眼力,跟着聪明的四阿哥,绝对不会受苦!”
玉徽被邬祠稔这么一夸,羞赧地笑了一下,看向胤禛。胤禛握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
“唉,说来,怎么不见小外孙啊?”邬祠稔扭动着脑袋东张西望,岔开了话题。
“哦,嬷嬷们带他和小念翎到兰慧那里找弘晖玩去了。我已经叫人去接他们回来了。”玉徽说着,就听到门外两个孩子嘻笑的声音。
她过去打开房门,就见稍年长的念翎跑在前面,一下扑进了她的怀抱。念翎身后被嬷嬷紧紧牵着的小弘昀一边加快速度跑着,一边想极力摆脱嬷嬷的拉扯,大叫着:“额娘,额娘抱弘昀!”
玉徽亲了亲念翎的额头,快步走过去迎上扑过来的小弘昀,把他抱起,然后又拉了念翎走到邬祠稔面前,说道:“来,叫外祖父!”
小念翎乖巧地喊了一声“外祖父”,小弘昀也跟着姐姐喊了一声。邬祠稔从玉徽怀里接过小弘昀,笑道:“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然后他稍带疑惑地扫了一眼念翎,立刻看向玉徽。
玉徽知道他在向她探问这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是谁的孩子。她毫不犹豫,紧紧地搂住了念翎,笑盈盈地对邬祠稔说:“这是我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念翎啊。”
邬祠稔会意一笑,放下小弘昀,又抱起了小念翎,赞道:“好漂亮的小念翎,跟你额娘小时候一样乖巧呢!”逗得小念翎咯咯直笑。
胤禛走过来,抱起小弘昀,向邬祠稔问道:“新安置的家在哪里?还有什么需要的么?邬先生准备要以何营生?”
“哦,我们暂时住在观音庙北面的那片胡同里,家里倒是不缺什么东西了。只是嘛……”邬祠稔看了看玉徽,笑着摸了摸已经暗藏了些许白发的发辫,说道:“我想向四阿哥讨个在府中做事的差事呢,不知四阿哥会不会嫌我老眼昏花,不中用啊。”
胤禛一愣,连忙说:“怎么会!反正府中有得是地方,干脆邬先生一家直接搬进府里来得了!正好跟玉徽也有个照应。”
邬祠稔只是摇头笑,说道:“不急,不急。”
胤禛和玉徽本要留他在府中用晚饭,但邬祠稔以家人还在等他回去为由没有留下。他们约好第二天来接玉徽去他们新搬入的小院探望朱宝珊他们。邬祠稔便从偏门踏出了贝勒府。
他从一个小马倌手中接过马缰,整了一下鞍子,一步稳稳跨了上去。离开前,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四贝勒府,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得皱皱巴巴的纸片,展开来看,上面一行隽永的正楷小体写着:“四十三年大难。”下方的署名为“柏林寺独超方禅师”。
可是,这两个孩子中究竟是哪一个会遭际大难,到底是什么样的难,连通透了天目的老禅师,也无法得知,只道是:
“南斗昏摇,客犯璇玑。”
毕竟,因为他们的到来,历史的本面目多少发生了些改变……
注:
1.南斗星明大,(则)爵禄行,天下安宁,将相同心。其星不明,大小失次,
芒、角、动摇,则王者失政,天下多忧。
2.“客”,指客星,因为原先肉眼看不见星的天区位置上,忽然出现新的星,而且有时极其明亮(甚至达到白昼可见的程度),过一段时间后重又消失不见,如客人之来去,故谓之客星。客星通常都是不祥之兆。它们被视为上天的使者,是来向人间昭示君主政治失误以及上天对此的谴责的。
3.璇玑:北斗七星中的天璇、天玑二星。
大难记
四十二年的年初对于胤禛来说,是非常忙碌却非常有收获。他随着康熙南巡,不仅游历了许多地方,更重要的是了解到了黄淮河道工程及江南民情。他们一行人(胤礽、胤禛、胤祥侍从)三月返回京城后不久,胤禛又得到了一个佐领作为他的仆从,而年氏家族,就隶属于这个佐领。自此,胤禛与年氏家族的关系,光明正大地密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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